我心中的老黄……
我一生仅存的朋友不多,老黄算是一个。前几天他因脑溢血住进医院,经抢救虽苏醒过来,但右手和右腿失去了知觉,记忆力已经丧失,说话也已经没人能听懂。探视期间令我耿耿于怀的是老黄已经不认得我啦。老黄的妻子一直在用瘦弱的双手给老黄没有知觉的那一半身体做着按摩。当我要离开的时候,她一字一顿地说:“他连我也不认得了,但只要老黄人在,就还有希望。”语气中透出她平时少有的坚定。我是个长情的人,那一刻忍不住老泪纵横。
我与老黄相识很早,甚至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们相交的年岁,必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吧!只记得我们曾经同桌,大约十三四岁的时候我们经常摸着月色走着很长的土路一起到城里念书。寄宿时我们就睡一块。那时老黄有一亲戚在学校养鱼,是个白发的
老头,人很和蔼。也不记得后来我们怎么就搬到他那里吃饭睡觉,我们三个人就睡一张床,我一开始睡中间。冬天的时候老头把我搂得很紧,让我有说不出的困惑。可能因为年纪的问题吧,那时我不敢说。只是每天晚上我都最早上床(抢着睡里边),就这样我的“阴谋”终于成了习惯,这让我睡了一段时间安稳的觉。可是“好景不长”,有天晚上我半夜醒来,发现身上半边湿湿的,便摸了摸老黄的裤子,全湿透了,老黄假装睡觉。我说了一句“好大的冲力啊!”他竟然偷笑。老黄要我帮他保守秘密,想不到这一答应就是50多年。此后晚上上床我都会提醒他关于小便的话题。不知他后来还保持这习惯么?反正患得患失的,迷迷糊糊的就怎么度过了我的少年时代。
我与老黄中间有10多年没有联系,期间因为政治和成分的原因,我过着低人九等、颠沛流离的生活。那些年我几乎谁也不联系(这就不谈啦)。老黄在家乡的中学当了几十年的教师,日子虽然过的清贫,却也“一尘不染”、波澜不惊。那时有很多人怕与我沾边,躲得远远的,但我知道老黄不是,他面目明朗,且有着一股自重自尊的清气。尽管我们也没有联系,当我重新披上风衣开始新的生活时,我决定找回我的朋友,而我跟老黄第一次重逢时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眼中都噙满了泪水。我们都能明白,因为我们接受了同样的信仰和最初的启蒙,只是我们谁都说不明白同样的年纪和出发,其去向和遭遇竟有那么大的差别。
这些年,我与老黄几乎是电话联系,见面的时候很少。前几天他妻子来电话,接到,就知道不妙。如今我与老黄相隔400多公里,不能经常看望他,想必以后只能麻烦她的妻子替我转达情况啦!
在认识老黄的几十年里,给我的回忆竟然是那些不起眼的小事。可能年纪大了就善于怀旧,而那些所谓的“小事”就是生命最初的美好。是不是每个老人的心灵深处,都藏着一些曾经在他生命中过往的人群,平时把它锁起来。直到某些心灵澄清的日子,或回光返照的时刻, 世俗心弱了,再也锁不住,终于人物浮现。
不能等着空悲却,我打算明天再去看老黄,儿子说不许开车,我笑着说“徒步我也能走回去,难道还怕找不到回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