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农民老木(34)……
炊烟在农舍的屋顶袅袅升起,在霞光四射的空中分散后消隐了。
太阳越升越高,天快响午了。屋檐下的冰条子被阳光照得顶不住了,开始一滴一滴往下滴水。水滴得很慢,攒够大大的一滴,才落在地上。每个水珠里都映着一个太阳,随着水珠落地,太阳就破碎了。这里,那里,不时还会响起零星的炮声,空气中弥散着炮仗爆炸后残留的硝香味,使过年的余气多多少少保持一些。
我在老木家呆了一个星期,直到元宵节前一天才再次返城。一个多星期里,和老木这小日子过得,盈奋、充实――就像重新又过了一次年。
吃得好啊!
肉,烀熟了,蘸着捣好得蒜泥吃,肉一点点地凉了,远去的年味却一直在心头浓着。我不知冒着多少坏肚子的危险,一块块地,偷吃冻得带着冰喳得炸肉块、丸子,因为,总感觉肚子里有一双挥舞得小手牵着我不由自主地,满屋子搜索。那扑鼻而来,冉冉散开的纯正香气,久久回旋在我的鼻尖。
玩得好啊!
红彤彤的春节,自然少不了雪的映衬。在一个下雪的黄昏,我雅兴大发,点着老木自制的灯笼,里面点根蜡烛,四处找善待过我的村人拜年。那些村人对我甚好,经常给我送玉米饼什么的。那些令人忍俊不禁的乡规民俗,那些和谐家里家外、乡里乡亲的快板对联,既朴实敦厚,也不失小民情趣,既透射着中国农民勤劳、隐忍、善良、淳朴的伟大品格。村人很有意思,见我来,就把鞭炮挂在门口的小树桠上,霹雳扒拉,乱放一气。进屋,桌子四周全坐满人,男人居多。这些男人,看起来样子不同,年龄不同,穿着也不同,不过,他们做的事,却是同一件事。这件事就是喝酒。看到我提着灯笼走进来拜年,他们全欢呼起来,全站了起来。他们脸上的表情,好像我是他们每个人都在等待的梦中情人一样。我呢,端着酒杯,和伸过来的每个酒杯碰,意思意思,朝着每一张涨红的脸微笑。而从村民家中出来,我踩着雪地上红白相映的鞭炮的碎屑,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年长了一岁。
心情好啊!
不被生活所累,不被工作所累,不被家事所累。好几个晚上,我和老木,甚至各拥一本书,灶膛温着一壶酒,互酌互饮,喝一口酒看一眼书,与书里的人一起哭一起笑。现在读起“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时,内心那一份感觉更是无法用笔来表达的。可惜啊,什么时候能再有这样一份心境呢!
当然,期间,还发生了两件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事儿――吃烛光晚餐和逮野兔。
我和老木还吃过一次烛光晚餐。
这是让我感到很有意思的事情之一,我连着感叹了两句:哇,烛光晚餐!
烛光晚餐是因为停电,好象说是下大雪,哪个山头的电线绷了。
晚餐并不丰富,没有电,做起来不方便,灶房,我举着点燃的樟子松枝,老木热着饭菜。
吃饭时,皮皮也和我们一起吃。皮皮是陪她妈英子去小卖店买蜡烛,路过老木家门口,皮皮就溜了进来。
皮皮夹了芋头条,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老木问他:好吃吗?
皮皮皱了一下眉头,没说话。估计是芋头有点夹生。
我连忙也夹了一块,还不等咀嚼,我就连忙说好吃,好吃。我一边吃一边作出一副很好吃很满足的表情。老木不放心,以为我是敷衍,但看到我无比认真还满足的样子,裂开嘴,笑了。
晚餐进行到一半时,皮皮突然就笑了起来,先是扑哧一声冷不丁的笑,随后是咯咯的笑,接着就是放下碗筷的笑。
是这样的,老木见他不夹菜,也很少吃饭,就去厨房给他拿糕点,那种糯米做的纳糕,还有贴锅饼。
屋子里静极了。灯捻子烧着灯油,有一点吱吱地响。
老木去厨房拿糕点回来,继续吃饭,吃着吃着,皮皮突然就笑了。
我问皮皮笑什么呢?
皮皮说:哈哈,逗死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