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之恋……

　　我和老先生A的一面之缘是在从重庆飞往北京的航班上，那是一个落叶初舞，风清云淡的上午，我刚登上飞机对好座位，放置行李包后准备进入到靠窗的位子坐下来。一个略显苍老但很有磁性的声音轻轻的传了过来：“小伙子，我俩能换一下座位吗？”

　　

　　抬眼一看，这才注意到和我同排中间的位子上正坐着一位身材匀称戴着眼镜慈眉善目的老先生。一身乳白的立领休闲服，显得精神而又清爽。见我没有回答。他赶紧又说道：“要不就不用换了”，看得出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回过神来，想必是他见我犹豫而错会了我的意思。便急忙说没关系。如果您喜欢靠窗坐那就换吧。我没问题。并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先生似乎很高兴，连声道谢并起身坐到了靠窗的位子上。这时我也挨着他右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并向他点头笑了笑。

　　

　　老先生也笑着对我说：小伙子，看你样子是到北京出差吧？我点头答应：对，到北京出差，听得出您是北京人，是到重庆旅游的吧？

　　

　　“也算是也不算是。”老先生笑笑。让我有些听不明白。但又不好深问。

　　

　　见我疑惑，他又说道：我是到我女儿家玩来了，算是走亲戚吧，不过也算顺便旅游了一趟。我会意的点点头：您觉得重庆怎样，玩得还习惯吧？

　　

　　重庆真不错，年轻时出差来过，现在又是几十年了。这些年重庆变得太快了。

　　

　　这时广播里开始提示旅客关掉手机并系好安全带，飞机就要准备起飞了。

　　

　　我系好安全带，扭过头，却发现老先生怎么也扣不上安全带的扣子。便伸手帮忙给他系上。老先生礼貌的道谢并递过来一片口香糖：小伙子，来块这个吧。听说是飞机起飞和降落的时候耳朵里会胀得厉害，嚼点这个会好点。我谢着接过来。

　　

　　飞机开始进入跑道，我发现老先生显得很紧张。靠着椅背，眯着眼，也不和我讲话了。双手紧紧地抓着扶手。似乎呼吸都有些急促。我问他：老人家您有什么不舒服地吗。要不要叫乘务员。

　　

　　他摇头：没什么。可我看他样子还是怕他有事，便时刻注意着他。

　　

　　飞机已经开始升空，这时老先生显得更紧张了，还闭上了眼睛。我想问但又不好开口。想着要再不对我就准备按铃叫乘务员。

　　

　　一会儿飞机升空完毕，开始稳定的平行飞行。这时老先生才睁开了眼睛。舒了口气，望我点头笑笑：小伙子，不怕你笑话，我都快七十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坐飞机。（我暗想，不会吧，看您也不像是一般人）我这个人吧，你别看我身体还算硬朗，可就是胆小。

　　

　　我笑着问：“胆儿小？怎么个小法？”心想难到胆子小和坐飞机有关系吗？要不就是有恐高症。许多的人都是因恐高症而不敢坐飞机。

　　

　　老先生也笑，他总是一脸笑意，笑的时候一不经意就会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显得十分的可爱。我给你说吧，我胆小倒也没其他的，就是从来不敢坐飞机。我问：为什么？觉得他很幽默。说话总是让人不好捉摸。

　　

　　“我总想着飞机飞在万米高空之上，下面没有一个落实的地方，心里就害怕，你说要是万一出上个机器故障什么的怎么办？所以我从来不坐飞机，以前年轻时出差我都是坐火车，现在退休了，经常随团出门旅游我也只订坐火车的旅游团。反正是从不坐飞机。”

　　

　　我问：“那出门旅游时近的话还行，要远了坐火车多累呀？

　　

　　老先生还是笑笑：所以呀，我这个人从来没走过远地方，只是在周边转转，算比坐井观天好一点吧。然后又笑了，我也忍不住，觉得老先生真的很健谈，也很幽默。便问：那这次您怎么就敢了呢？

　　

　　“这一次呀，算是给一个人的面子。”老先生似乎在有意打着埋伏，让我摸不着头脑，给人家面子的情况太多了，但我还真没听说过谁坐飞机还要给人面子才坐的。我盯着老先生的眼睛。他却眯着眼盯着我笑，像是调我的胃口。

　　

　　老人家，您还是告诉我吧，我都有些犯糊涂了。听听您是给谁的面子才坐的这次飞机？

　　

　　咳！还不是为了我的那个宝贝女儿。她说坐火车太累了，非得让我坐飞机。不管我怎么说她就是不听，还偷偷地给我订好了机票。这下我为难了，不坐吧，挺贵的机票可惜了，坐吧，心里还真不怎么踏实。再加上从北京到重庆的时候我就没经过她的允许买了火车票，到重庆后受了好一顿训，而且一下坐上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我还真有点受不了，后来想想，还是就试一次吧，这样既给了女儿面子，又权当一次冒险空中旅游，要真的坐着比火车舒服的话，也算是三全齐美吧。所以我就来了。当然还有我女儿监视着送我到机场直到送我进入安检口。说完自个儿哈哈笑了起来。

　　

　　我也忍不住笑：老人家，您真有意思。看得出来您是一个很乐观风趣的人。像您这年龄还这样良好心态的老人现在是很少见的了。难怪您一点也不显老。

　　

　　“小伙子，你不会是在夸我吧？”

　　

　　“真的”，我很实在地回答。

　　

　　“不过还真有不少人这么说过我，我的一班老同事都叫我老顽童”。

　　

　　“老人家，您现在觉得怎样？还害怕吗？”我问。

　　

　　老先生：现在没什么了，刚起飞时有些紧张。其实也没什么的嘛，瞧现在飞得这样平稳，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嘛。

　　

　　我暗中好笑：还没什么，瞧您刚才那紧张的样子。

　　

　　扭过头，老先生透过窗口往外看。

　　

　　我从侧面欣赏着他，白净的皮肤，高直的鼻梁，又浓又长的眉毛，花白的短寸头发。银灰的镜架时不时反射着窗外的阳光。显得安静，儒雅，好一派不凡的学者风度。

　　

　　这时老先生又转过头来，好像发现我正在注视着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坐飞机还是不错，可以从上往下，换一种视角去观看无限美好的湖光山色。还有这些就像垫在飞机下的朵朵白云和平行在窗边的太阳，也算是坐火车体会不到的另外一种意境吧。小伙子，这下你该知道了我为什么想和你换座位了吧。我是想从窗口望望外面的景色，想着既然已经坐上飞机，倒不如干脆靠窗坐着练练胆量。哈哈哈……”高兴处还用手拍拍我的胳膊。

　　

　　我笑笑：一般要和我换坐到窗边的旅客都是为了想看看外面的风景，而且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坐飞机的旅客。

　　

　　你经常坐吧，我点点头：因为工作，经常飞来飞去。不过以前我一上飞机都是睡觉。今天遇上您，使我的这次旅程变得很有趣味。您说话很有意思，我很愿意和您聊。

　　

　　老先生笑笑：这样就好，我也愿意和你聊，只要不打挠你就好，我的嘴总是闲不住。

　　

　　我们一起聊了许多话题，老先生讲他过去的大学生活和年轻时的工作。讲他的家庭，讲他书房里藏有的上万册图书，我认真的听着，体验着他的心境。从谈话中大概知道他是60年代的名牌大学生。在外贸部门从事进出口工作。唯一的女儿嫁到重庆后现还重庆成立有自己的外贸公司。老伴刚去逝不到一年。这次到重庆来就是女儿让他过来散散心，但住了一个月后，还是想着家里其他一些事情和一班老同事老朋友，想着回去。打算过一段时间后又到重庆来住上一段时间。

　　

　　还讲到我们年轻人要认真工作，要上进，要在现在这样一个大好的时代干出一翻自己的事业……

　　

　　我很愿意听他滔滔不绝的讲，在他面前，我愿意做一位忠实的听众。他是一位知识渊博，见多识广，同时又快乐和健谈的老人，尤其是爱笑，温和而又慈祥的笑。

　　

　　进餐的时候，我和他都是要的咖啡，老人家还不忘调侃：“来，小伙子，我俩来碰碰杯吧，很高兴认识你，为我俩相识于白云之上干杯。”“我也很高兴认识您，干杯！”两个杯子紧紧的碰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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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极快，平日里总埋怨飞机飞得太慢的我，这次却直恨飞机飞得太快了。两个小时仿佛就一眨眼的工夫。飞机已经向下穿破云层，准备降落了。想着一下飞机就要和心仪的老人分手，心里不禁黯然。

　　

　　下飞机后我们边往外走老先生边说：唉！我的第一次空中旅行完毕。小伙子，很高兴能认识你，并伸出手来和我握在一起，说完又哈哈一笑。我感到他的手很温热。我笑笑：祝您永远快乐，欢迎您再次到重庆去做客。他还是笑笑：如果不嫌我话多的话，我过去一定和你联系，有机会可以出来坐坐。于是我们相互留下了电话。我还不忘了告诉他以后坐飞机，在换登机牌时直接向工作人员要靠窗的位子就是了。

　　

　　出机场时，我的朋友已经开车到机场等我多时了，我邀请老先生和我们一起坐车走，他很乐意的接受了我的邀请。并开玩笑：今天我可占你的大便意了，飞机上给我换座位，飞行中我又占用了你睡觉休息的时间，这下我又省了打车的钱。说玩哈哈一笑。

　　

　　我说，没什么，下次要再遇上您的话，我还和您换座位。其实心里想着要真有那么一天该有多好！

　　

　　半个小时后，车子到了他住的朝阳门附近。于是他又和我握手言别，然后向我朋友道了感谢，下车后关上车门，微笑着向我挥挥手，转身向远处走去。望着他的背影，我若有所失。心里便又不经意的想起一句诗来：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是一次难忘的飞行，我认识了一位让我记忆深刻的老人，他说我们相识于白云之上，但留给我的却是深深的思念，也许有着
恋老情结的人都有着这样地心境，一旦遇上自己心仪的老人，就算他是非同，但热烈的相思却总会伤怀而又固执地秘藏于心底。一遍遍地去复制过去的镜头，很伤感也很累，却又独乐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