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花痴……

　　几年前，我刚从大学毕业，被安排到江南的一个小县当一名公务员，平常是个爱清静的人，大学就讨厌集体宿舍，工作单位给我安排的集体宿舍，我住了几天，就跑到郊区租了一间房间，这地方背后靠着烈士墓，前面是一块一望无际菜地，白日里也显得异常静谧，小区房屋都沿着小河而建，岸上一条仅容三人并排的小径，对岸也错落着几排房子。

　　

　　平时有散步的习惯，一次晚饭后，沿着河岸往上走，见对岸菜地有几个老农正在田间忙着，像走近瞧瞧，遂过了小桥，和老农攀谈起来，结束后想顺着往下绕一圈回去，正往下走的时候，只感觉到香气扑鼻，已是初秋，暗觉惊奇，遂闻着气味寻到一所房子前，但见里面花团锦簇，奇花满园，是个很大的花圃，铁护栏围着，隔着花圃的铁门，见一老人坐在房子门前的石阶上，头发斑白，脸型稍瘦。老人见到我，抬头看了一眼，眼神天真的像个小孩，没有受到一丝污染，眼睛里好像有一层淡淡的雾气，隔绝了他与外面这个世界。

　　

　　我一时见里面百花争艳、春意盎然，贪看了一伙花色，许久他见我没有走的意思，起身回屋关了门，心里一下子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像是惊扰了不该惊扰的东西，回来听房东说起这人脾气古怪，原也当过几年小官，很早退了下来，先前有过一个儿子，单位再他离职的时候安排他儿子在公安局谋了个职位，十年前一次追捕因公殉职，由于他儿子还没结婚，因此膝下无人，妻子也于两年前去世，现在一个人空守着房子，只知道他的姓，很少见姓秋。听完房东的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往后下班回来我都会沿着田间的小路散步，怕惊扰到他，偶尔路过他家门前，只稍微看一下就走开，跟他在路上碰见的时候也不敢跟他打招呼。对他家房子，我惊异的是那一块大花圃，也只有这么偏僻的地方才有这么大的空置地，许是亲人的先后离世，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门前的这块花圃，园里可见各类异花，周围的人可知他爱花成性，给他取了个外号—— “老花痴”。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是这样默默的关注着他，知道偶然一次在街上碰面，见他站在一个卖花的跟前，有株黄色的菊花，看得出他很喜爱，身边钱不够，跟那人嚷着能否让他先带花回去，自然卖花的不会去相信一个陌生人，我站在那等一同事，他已经看见我，并没有理会，完全是个陌生人。但只见他一直傻愣的站在那盆花面前，我有意看他为难，并没有马上上前帮忙，直到那个卖花的说不要影响他的生意，他极不情愿的走开，走的时候还时不时的回头看那盆花，我忙叫住他，递给他五十块钱，他没有马上接，伸手挠了一下头皮，讪讪的笑了笑，第一次看着他对自己笑，买完花急匆匆的往家里赶连声谢谢都忘记说。当晚，我因为临时加班，到家时房东起来解手，见到我，递给了我五十块钱说是那个老花痴送来。

　　

　　次日清晨，我再次到他门前的时候，见他拿着扫帚在扫隔夜的落叶，见到我，轻轻一笑，犹豫了片刻，上前来开了铁门，站在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我，笑了一下，一个眼神，若无情若有情，我傻愣了半刻，忙问到可以进去吗，他门没关低头转身进去，我跟进去，关上铁门，园子各处摆满花盆，中间只留几条用来打理的小路，铁门到房子的路也异常狭小。他带走到昨日的那盆花前，他指给我看，问说：“你看它比昨天精神了。”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和我说的话，对这些花我当然没他那么细心，只是回应着点了头，两人无话，他带我穿梭在花圃之间，我开始没话找话，只是我说了好几句，他才会嗯一声，我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不得已，最后选择沉默，遇到路径小的地方，他会侧身而过，然后转过头示意我也要这么做，我只好按他的来，他见我还比较机灵，偶尔脸上也会掠过一丝笑容，不过那笑容一闪就消失了，我总是觉得没看完，像一时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不久转回庭前小路，他做在门前的台阶上，我坐到他旁边：“这些花养了多久了。”

　　

　　“不记得了。”他看着那些花回答。

　　

　　自此我一有时间都会到他家走一趟，他是个很少外出的人呢，大多数我晚饭过后都能见到他，有时候见不到我会站在门前等着，原本他自己在家是也上锁的大铁门，知我每天会去的缘故，也只是虚锁一下，逢他不在屋子的时候，我一个人可以推门进去。这是我刚到这个县城生活的全部，因闲着无事，我到他那的时候也会帮忙处理花圃的杂物，当我脱下外套要帮忙的时候，他总是示意我别动，我固执的把外套挂在他门前的门拴上，他熬不过我，只是我干活的时候他在一边指导，因我悟性极高，对花的护理自此有了一番心得，我跟他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当然大多都是跟这类植物相关。

　　

　　老人每日清晨起来，都要扫净花底落叶，汲水逐一灌溉。到晚上又浇一番。偶尔摆张桌子在花前烹杯茶儿，浅斟细嚼。这附近有一所小学，白日里有些逃学的小孩跑来野地玩，有时看见园里多各种奇花，忍不住翻进去攀折，因此老人白日多守在花圃，一次中午，因临时想他，午觉没睡，直接到他门前去打探，但见他坐门石阶前睡着了，一时看了心里满是伤感，推门进去，轻轻的叫了几声，他见到我，慌忙起身，说道：“哦，你怎么来了。”

　　

　　“回屋子吧，我帮你看着。”他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我一边推他进门，一边解释道：“三点半才上班，没关系的。”

　　

　　他进去后不久又给我端了一杯茶，平日里偶然间他几次用这个杯子在花下斟酌，见他用这个杯子给自己泡茶，我接过手，心里泛起一圈温暖的涟漪。

　　

　　有一天单位临时决定要下乡，一个小镇出了点动乱，没赶得上回家跟他说一声，匆忙随领导离开，处理出事的小镇又安抚了另外几个没出事的镇子，前后半个月才重新回到县城，回到家，刚洗完澡，东家拿着饭碗站在门前吃饭，我正要出去，只听他说到：“那个怪
老头最近怎么老是在这边转。”我听了，走了出来，见他在河对岸，两只手搭在背后走着，一时停下来往这边看，看到我，马上又把头回去，只见他往屋子走，隔得较远，我没打招呼，向他点了个头，只见他背着手转身离去，我看着东家笑了笑说：“那个老人家是来找我的。”东家奇怪的看着我，说道：“我在这住了十来年，都没和他说上一句话，那个人只会跟花说话，想是你这人的比花还漂亮，他才愿意和你说话。”我笑了，笑的有点得意。东家跟我说起，那个怪老头从我走后每天都爱他家门前徘徊。我走过小桥，到他家门口，见铁门上了锁，一时心里惊慌，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忙叫了几声：“老先生。。。。。。。。。”

　　

　　半响没人回答，刚才虽然隔着很远，但已经见到他回了屋子，怎么不应自己，想了片刻安慰自己可能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去了什么地方，我只好像以前一样站在那等着，一时天渐渐黑下来，远处劳作的农民一个个回家，路过门口，对我抱着奇怪的目光，我微笑的向这些人点点头，以防他们把我当小偷，所有人走光的时候，天已经全黑黑，郊区的天空夜晚特别亮，满是星斗，里面屋里依然黑沉沉的，担心他是跑哪里去，以前从没这么晚回来过，不禁担心起来。

　　

　　夜渐渐深了，想他可能不回来，心里责怪：“这个老花痴，刚才不是看到自己，怎么不等跟自己说一声跑哪里去。”夜越来越冷，只好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背后投出光，见自己面前有了影子，我回了头，看光正是从里面的屋子传出来，又叫了一声，没见回答，心里更是担心，顾不得多想翻过铁门，房子的门没锁，我推开门，一盏很弱的白炽灯，见他一人安然无恙，侧坐在椅子上，想是故意不给自己开门，见到自己也不打招呼，心里很是生气，责问了一句：“怎么人在里面不给我开门。”他没有回答，侧脸也能看得出铁着脸，我心里越想越气，明明在屋子里却不给自己开门，别人都说他是个怪人，这时看来，他还真有点怪。没理会他，转身出了屋子，翻过铁门，回了家。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以后再也不去找他，可又不断的在想他，怎么突然不理自己，是否上次走的时候没和他说，他生气了，这样一想心里顿时高兴起来，要马上找他问清楚，可刚刚自己一句对他生气了，现在马上过去找他，那样很丢脸。头开始变得有点沉，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醒的很晚，因这些天都在乡下跑，昨天回来时候领导说放我一天假，在床上想着昨晚的事，想再去找他，可刚要起来，发现头还是很沉，跟没睡一样，摸了下自己额头，有点烫，想是感冒了，跟领导忙了那么多天，昨晚在他门口站了那么久，忙起来找了片平时备用的药，服下外头吃完早餐，回来重新上了床，昨天想去问他个究竟的想法今天突然觉得没必要，我奇怪自己的想法在一夜之间变化，可心里却希望他能来找自己解释，感冒了，好想让他知道。

　　

　　躺在床上睡不着，只是昏沉沉的，又不想起来，似醒非醒的时间也过的很快，中午一直到两点才起来，跑到小吃店吃了碗面，身体还算好，躺了半天，头不似早上那般昏沉。回来时，昨晚到中午之间所有的想法都忘了，只知道必须马上见到他，赶到他家门口，见他正在里面打理花盆，铁门还是锁着，我站在门口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我，又低头忙着自己手中的活，没有过来给我开门的意思，我心里越想越急，该怎么哄这个怪人呢，接触了这么长时间，发现对他还是不了解，开个玩笑吧，于是开口叫了一声：“老花痴。”虽然附近的人都叫他老花痴，但从来没人敢当面这么叫他，我叫完他依然没什么反应，我决定玩笑开到底，遂有接着说了句：“怪老头，开门让我进去。”见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往回屋子，我练满忙改口哀求的叫道：“开门呀，老头子，就算你不理我，也要告诉为什么。”我不知道哪里一下子冒出这么多针对他的奇怪称呼，这么长时间来我一直都是叫他老先生，但只见他进了屋子，把门关上。我站在那，深秋午后的阳光照的懒洋洋的，我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跑到边上的田间里摘了一片干枯的荷叶，垫在屁股上，坐在大门口，还好，这时候没什么过往的人，拿出手机玩从来不玩的游戏，许久，玩腻了把双手抱膝把头靠上去，睡着了，一时间又到了傍晚，我只好起身，在附近走动着，时不时的往他家门口看，猛然间间他开了门，手里拿着个垃圾袋，我连忙跑上前去，他要关门，我一下子跑在他前头，冲进进了屋子，坐在椅子上，不久后见他进了屋子，进了厨房，赶着做饭：“我还没吃呢？”我开口嚷道，像个离家出走后回到家的孩子。

　　

　　我的那份他还是做了，但一直没有开口，桌上是我们分开那么多天，我第一次认真对着他审视，仔细一看，原来他瘦了瘦了那么多，一时间心里感到万分难受，自己的气早就消得不见踪影，我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自己这些天的事，解释那天因为事急，所以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他只是静静的厅我把一切讲完，晚饭后，我抢着洗了碗，他在客厅看电视，我从厨房出来，坐在他旁边，想是听我说话的声音有点粗的缘故，我见桌几上有片药，他从来不乱扔东西，我想他听得出我感冒了声音很粗，知道是他拿出来的给我吃的，心理满是欢喜，只是我故意不去拿，许久才听见他终于开口说话：“你以后不要再来我这。”他的声音听着很疲惫，对我却有如五雷轰顶。

　　

　　“为什么。”

　　

　　“没为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隔片刻又听他说道：“你以为我这地方可以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我才明白他一定是怪我那天不辞而别，忙解释道：“我吃饭时候不是很解释吗，我那天情况急，没回家就赶着下乡了。”看的出他好像要哭的样子，我心里又是欣喜又是难受，高兴的是他重新接纳自己，他生气说明他在意自己，难过是看着他的样子，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那晚，我在他厅里看电视看的很晚，两人一直默默看着电视，药最后还是我自己主动吃，他只是摸了几下，又丢在桌子上，我看了好笑，就自己服下，一直到他说他要睡了，我知道他是催我回去睡，当然他不会主动催我回去，他的一切都是那样不合规律。

　　

　　次日清早，我起个大早赶过去，见他已经起来了，门向往日一样开着，知道他心里的气已经消了，见他正在浇水，忙上前去，笑嘻嘻的抢过水壶，他没反对，自己坐在阶梯上，偌大一个花圃，全部花浇完要一个多小时，他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回屋做早饭，因昨天放了一天的假，有很多东西咬处理，所以想早点赶过去，就跟他说过不用准备我的，到单位吃，浇了半个多小时，有点累，坐在石阶上休息，他出来，接过我手中的水壶，我抬头看了看他，示意我还行，实际上有点累，他绑着脸，我不好再争，坐了一刻，起身绕了几条小径找到他，跟他说要走，他但只听他骂了一句：“饭都已经做好，要走就不要来。”被他一骂，只好转进屋子，吃了点稀饭。吃完时候见他从外面回来，匆忙跟他道了别。

　　

　　当天事情很多，下班的很晚，在街上吃过之后，买了盒保健品，回家洗完澡，天已经黑，提着东西到他家，里面灯亮着，推门进去，他一个人在看电视，把东西放在一边，他看到也没说什么，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电视播着新闻联播，我不爱看，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爱看新闻，或许是图个热闹吧，我坐在他旁边，跟他看电视，聊着很多乡下看到的趣事，跟他说起镇长被打的事，他没反应静静的看着电视，只是偶尔转过头看我一眼，我知道他在看自己，故意说个不停，直到他叫自己被多嘴，灯光昏暗，新闻播完，他拿起遥控换台，我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见我没说话，转身进了厨房，洗了两个苹果出来，递给我的时候，我故意不接，开口说要他喂，他没理一下把苹果放在桌子上，进了房间。我关了电视跟了进去，房间不大但摆了张很大双人床，枕头也是两个，我第一次进他房间的时候就见到这样了，没问他为什么一个人睡还要放两个枕头，因为他就是个怪老头。

　　

　　床边有张书桌，他有写日记的习惯，他趴在那写着，这时候要是吵他，他肯定会生气的，我躺在他的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心里想着自己和他来往的这段日子，只要一天不见到他，就会万分难受，上班时候也是不停的想着他的样子，他的脸，那张充满迷雾的眼神，天真的样子，老是在自己跟前恍来晃去，我开始有些担心起来，自己不会真的长生感情了吧，刚到这个县城时候，我只不过是为了驱除一个人到这的那点寂寞，怎么冥冥之中就喜欢上眼前的这个老人，他知道吗，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吗，他会因为见不到我而生气，但我想应该不是那样的感情吧，他太寂寞了，或许我对他来说就是一架活的电视机也说不定，我看着他的背影，感觉的出他在换行写字的时候，肩膀晃动一下，越看越觉得放不下，只是好在现在他就在自己身边，这是我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

　　

　　“小苏，这次这个是个老师，很漂亮，你见面一定会喜欢的，晚上去见个面吧。”领导跟我说了相亲的事，他希望我留下来，所以不停的给我介绍女孩，我答应过，按领导的要求办事，这是我为什么一直会讨上头喜欢的原因。见面一回事，结婚时另外一回事，可每次相亲回来我都找借口说女的不喜欢我。领导总是会反问一句：“怎么可能？”接着又安慰似的说一句“下次给你介绍个更好看的。”

　　

　　日子恢复往常的样子，每天早晚我都会到他家去一趟，一次，我正往他家赶得时候，房东瞧见了问说道：“你都快成他孙子了，何不住进他家。”想是他看自己年纪还小吧，不过老花痴年纪也不是很老，只是头发全白了，说着无意听者有心，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我怕你说他跟你抢生意。”

　　

　　房东也是笑笑，路上心里想着自己为什么不按照房东说的搬进他家。想着以后可以跟他朝夕相处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他一句习惯我什么时候会到他家，不管有事没事，都能在门口见到他，一见到他，那双大雾的目光带上几分慈祥的时候，所有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心里莫名其妙的想亲热的叫他一声。 晚上我开口和他说要搬进他的时候，他脸上很平静，但我可以看得出他很高兴，接触这么长时间，我已经掌握了他情绪的表现。第二天恰好是周末，我和房东说要搬走的时候，他显得很诧异，没想到昨天的一句玩笑话居然成真，当然少了个客户多少有些不高兴，只是还是笑着说道：“你这个人可真够怪的，租房子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现在又要去和一个怪老头过日子。”

　　

　　奇怪以前听别人说他是怪老头没有太大感觉，现在听到这三个字特别讨厌，房东为了显示他为人很大方，搬东西的时候还跟我一起搬，他也许是想看看老头子家里怎么样，这个人让周围的一带人好奇，东西拿到门口的时候就被老头子接过去了，他显得有些失望。

　　

　　这一天，可以看得出他脸上淡淡笑，我终于可以看到这样的他，中午他出去买了点肉，带了瓶酒回来，晚饭的时候，我们喝了点酒，我一时性子上来和他提出要认他的事，他沉默了许久，在我的追问下，要我等段时间在看，也许我适应不了他的脾气，我知道一切都应该按照他的意思来，只好作罢，这一天我认识他以来花最多的一次，也不上十句。

　　

　　他给我在二楼整理出一个房间，这屋子都挂满一个陌生年轻人的照片，我心里知道是谁，没去问，床、被子白天都整理好了，要睡觉时他还是进来整理一下，他是把我当成眼前的这个人吗，我看着他低头拉被角的样子我心里想着，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眼前这个人就在自己面前，他属于我，只要我不离开他，他永远都属于我。沿着围墙看了一圈，从小孩到大人，那张穿警服英俊的面孔，这路过人世的人，匆匆离开，在眼前这个老人心里留下了特别的东西，一种让人难受的东西，叫思念。

　　

　　我上了床，他还要帮我掏出今天打包过来的衣服，我叫他放着让我来，他没应，一件件的拿出来，放进边上的衣柜里，或许是一个人生活惯了，他的动作是那样的麻利， 这让我以后的日子里没少因为这个被骂，总是说我没生活自理能力，慢悠悠的不像个年轻人。

　　

　　他整理完就出去，躺在床上，看着灯光，好比太阳。照的心里暖洋洋的，捂着被子沉沉睡去。时间过你很快，转眼已是春节，大二开始我都没回过一次家，那个女人打来电话，她说还是希望我回去，语气淡淡的，倒不像前几次那样大叫，这样我听着心里有点难受，或许她也老了，我心里这样想，我不喜欢他找的那个男人，我不知道，那么多年，他都能熬的你过来，为什么我都这么大了，她反而去跟一个我不喜欢的男人结婚，坚决不回是我能做的反抗。

　　

　　或许是和眼前这个老人生活过之后，让我懂得了一些，那个我叫母亲的老女人，她也很可怜，她该付出的也都付出玩了，我根本没有跟他对抗的理由，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

　　

　　走之前，我叫了邮电局的人，在家安装了部电话，要走的那天，他送我到车站，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田野小路上，为什么跟在他屁股后面心里就这般踏实。到车站，他给我买好票，我知道跟他熬是没用的，车子出发还要有点时间，我想在他身边等着，他催我上去，他性子有几分急躁。要上去的时候，我突然上前楼着他。可还是止住了，怕他不习惯。

　　

　　回到家每天给他打好十几个电话，直到他不接，本想过完元宵在回来，可还是等不及，找了个借口，初三过完就回去，刚到县城天下起雨，回来的事没和他说，打车到巷子口，小路还要一段开不进去，我下了车，赶到家门口的时候，门锁着，叫了一声，打了把伞，出来开门，我一下子躲进他的伞中，耳边是他的一阵骂声，被他骂心里却是这条舒坦。

　　

　　一进屋他找了条干毛巾，往我头上擦，我低着头站在他面前，他边擦，一边不停的唠叨，从来没见过他有说过这么多话，一阵暖意再心理渐渐展开，心里一下忍不住的叫出那个字：“爸。”我感觉的到他停止动作，抬头看着他的脸，脸庞有些发红，见我盯着他看，他把手抽回去，说了一句：“别乱叫。”

　　

　　我又叫了一声，他要走开，我一把扯住他的手。他微侧着头，不敢看我。只觉得心里一大堆话语，可一时一句都说不出来。我把他拉过来，搂在怀里，他在挣扎，当他发现越挣扎我搂的更紧的时候，只好放弃，我轻轻的放开他，他还是低着头，我捧起他的脸，他的眼珠在游离，但最终还是停在我的眼神上，那层大雾好像变的更浓了。

　　

　　我缓缓的把嘴唇向他额头靠去，鼻子呼出的气吹着他的头发，我感觉的到他在发抖，当嘴皮一下子碰上他的额头，他打了个哆嗦，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他已经属于我了，在此刻，他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我把他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尊下去，抱起他整个身子，他感觉到后争开眼想挣脱我的手，我死死的拽着，在我手中显得那般无力，又闭上眼睛，看着和我一样高，抱着却这么轻，我心里一时说不出的难过。

　　

　　进了房间，放在床上，解下自己潮湿的衣服，里面的内衣还是干的，爬过去，他一直闭着眼，我把嘴皮凑上去，吻了那张薄薄的嘴皮，他一下子睁开了眼，我看见了他眼角潮湿，他在犹豫，我这个蠢猪，我不敢再动盯着他看，等着他的答案，他闭上眼睛，两行泪顺着眼角往下垂：“爸。”我叫了一声，许久他点了点头。

　　

　　我重新张开双腿，跨在他胸前，亲了他的眼皮，舔干了眼角的泪，直至不在有泪跑出来他的呼吸也在不断的变的急促。我的嘴唇顺着往下碰到鼻头，轻轻的用双唇咬了一下，又回到那张薄细的嘴皮，他嘴巴开始闭着，我舔了几秒钟，才渐渐张开，我把舌头伸进去的时候，他全身颤抖了一下，轻轻的嗯了一声，我使劲的将舌头往里伸，似要要探寻声音的出处，他呀开始配合起来，两根舌头不停的在他嘴里打转，他的舌头一直都在努力的找寻我的舌尖，一时我舌头收回嘴巴，他的舌头一下子冲进我的嘴巴，我用力的想把它顶回去，但感觉到他使劲了力气顶着，只好让那根舌头在自己嘴里游动，感觉到嘴巴漫起来的口水想我，一下子吞了下去，想顺着把那张舌头也吞下去，一时跪的有些脚疼，将自己的嘴巴抽开，他伸出双手搂住自己的脖子，我只好在凑上前去。

　　

　　我舔了他的下巴，有些胡子渣，紧接着轻轻将嘴皮凑到他的耳根，吹了口气，他又嗯了一声，我咬住了他的耳垂，但见一阵红晕从耳根往整个脸部泛开来，我顺着亲了过去，往下亲了脖子上松弛的皮肤，用手轻轻拉了一下。

　　

　　脱下他的夹克里面一件羊毛马褂，我把头埋在他胸口，几秒钟后脱去他的马褂和内衣，他配合着一切。只是他一直闭着眼。怕他着凉，我把被子搭上，自己到一边，脱光了衣服，重新钻进被子，全身躲进被窝，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脖子上，侧身对着他，碰了一下他的胳肢窝，舌头顺着往上游走，一把咬住他的乳头，他又轻轻的嗯了一声，手臂开始在我的后背游走起来。为了亲另一边乳头，我又重新跨在他身上，双手搭在他身体两侧，顺着正中间往下，吻了他的肚脐眼，周围有几根毛，还有点淡淡的气味，问完后停了半刻，正当我手触到他的皮带的时候，他的一只手一下子抓住我的手。

　　

　　“停下来吧。”他说道，我钻出被窝，看着他的脸，他已经张开眼，只是我盯着他看的时候，他把头侧在一边，脸色有些沉重，我看了片刻，心跳渐渐平息，从 身上爬起来靠在床头，不敢再看他，他也没看我，我光着着身子坐了半响，他叫我去洗个澡，洗完澡的出来，到他房间一看他人已经不在床上，被子叠的很整齐。

　　

　　一时回到了楼上，把头发吹干，站在窗边，外面还在下着雨，但见这雨好像下的特别的闷人，立春早已经过了，花圃里已是一簇簇绿油油的，园里过不了多久应该是一片花海，我突然觉得很累，坐了一晚上的车，想着他心里一直睡不着，一下子所有的困意全都跑出啦，拉上窗帘，上了床，耳边只有外头雨打树叶的声响，迷迷糊糊中睡着，起来时午饭时间已经过去，心里想着他怎么他没上来叫自己吃饭，自己起来，到他他房间门口，房门关着，站了许久，抬了几次手，几次停在半空，怎么横空跟他心理多了一层隔阂，不似以前般随意，让人好生难受。

　　

　　进了厨房，揭开锅，平日里上班要是晚回来，他都把饭菜放在锅里热着，一时自己随意吃了点，在客厅看了伙电视，故意把电视声音开的很大，好让他知道我已经起来，只是很长时间伴着我的只有电视声音，直至我确定他不会出来的时候，我才拿了一把伞出了门。

　　

　　打电话叫了一个女孩子，跟她爽约了三次，她还是对自己不放弃，女孩子是个乐观的人，比自己小一岁，许是急着嫁人吧，两人到县里汉堡店坐了片刻，两人一起都是她在说话，等她说累了我才意思的回应几句，想着这情况正好跟自己在他身边一样，每次都是我在他边上说到嘴巴抽筋也没见他回应自己一句。无意中多看了眼前这个女孩子几眼，上次见面的时候，没正眼看过，一时仔细瞧了几眼，皮肤白皙，五官也端正，可看着就像房子门前的一棵花，好看却怎么生不出太大的情感，外面下着雨，两人坐了一个多小时，没话说了，两人一起转了出来，她出了门自己不打伞，钻到我的伞下，我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不自然，没这么近的和异性出过，县城很小，就那么三条大街，逛完就没地方去了，雨天走路怪难受的，身边有个女孩子，虽然走在旁边，却像是在自己肩膀上。路上我怕自己过多冷落她，开始找些话题，总不至于让她觉得我这个人那样无聊，时不时的说些笑话，偶尔插几句深刻道理，她听了更是佩服，逛完街她要我和她一起爬山，县城附近有一坐很矮的山头，也不二十分钟路，我不好拒绝她，为了走近路，两人拐进了一条小巷，她把手搭在自己臂上，我心里一惊，吓一跳，一下子甩开她的手，可能是我动作太大了，她站在那红了脸，我才知道自己无意中伤害了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又避开了，她一直盯着，我仿佛想到这情景和自己看他有几分相似，难道他对自己也是这样吗，这样想着心里一时之间万分难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个女孩没话说，撑着伞离开了，我没叫她，自己不该叫她出来，我这样的行为多少有些下流。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我一个人爬上了山头，山顶没有一个人，整个县城都在自己脚下，往家里那头看了几眼，离这儿很远，雨中房子更是模糊，可隐约可见一个老人在房子前忙碌着，知道是幻觉，可还是目不转睛看着那。

　　

　　我故意等着天很晚的时候，知道他已经做好晚饭，给他打了电话说自己晚上在外头吃了，他只是淡淡的噢了一句，不像先前一样骂自己几句不早说，心理更是撕心般的难受，自己怪自己自讨苦吃，在他面前，没有半点周旋余地，何苦试探他，这么长时间来，在他那没有尊严可言，他说什么是什么，知道他的脾气，从来没敢跟他熬没到头来，他对自己还是这样冷淡。

　　

　　找了个同事，想喝了瓶，同事说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本来就怕他们问这个，不好找借口，半开玩笑的说被家里老头子给赶出来了，反正他知道自己老家有个继父，他当然想不到自己这句话一半是真话，也不明白自己说这句话心情，说完这句自己眼泪差点掉出来，同事大概是看到这样，不好在问。他陪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喝完它说要送我回去，我推脱了，对于酒，我会喝道头晕，但从来没有醉过，即使走路不稳，意识都是清醒的，也不会借酒撒泼，朋友送到路口我催他回去，走到门口，天已经很黑了，郊区的路灯特别少，早春雨天的夜里还十分冷，我半摇半晃的收紧衣服，屋子里没有灯光，我推开门，站里片刻，又出来了，我愣在那，想是听到了动静，里面灯亮了，房子的门开了，身上搭一件外套，总算看到他，怎么一肚子的怨气在他面前一点都说不出来，只想抱着他哭一场，我不敢看他，侧着脸向屋子走去，见自己路走不稳，他走过来，搀着自己进了屋子。

　　

　　“我知道我错了，行了吗？求你别这样对我对我好吗？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直接跟我，就算你不喜欢我跟着你，你也可以直接说出来，为什么老是这样。我为什么要绕在你身边，为什么你一个动作，一个表情我都会有那么多的感触。”

　　

　　“你喝多了，快上楼去。”

　　

　　“我故意这么晚回来，你怎么也不打个电话，以前不是都会打吗？你要是介意早上我对你做的事，我可以保证，我以后不做就是了，求你不要折磨我，你不经意一个动作我都会很伤心。”

　　

　　“你想多了，快上去睡吧。”

　　

　　“不去。”我不知道一时之间会冒出这样幼稚的话。

　　

　　他进洗手间拿了一条热毛巾给自己擦脸，我偷看了一眼，他好像在笑，刚才自己说的话他根本没当回事，自己心里有什么想法他会不清楚，何必借酒表演，他的阅历自己的这点伎俩他早就一清二楚，这样想着反而觉得丢脸，我推开他的手，自己一个人上了楼。

　　

　　第二天醒的很早，每次喝完酒都这样，反而特别的清醒，一时之间不想下楼，拉开窗帘天还是昏沉沉的下着细雨，春天的雨发春似地的下个没完没了，看到他穿着雨衣在花圃里忙着除去盆子里长出杂草，他的身影在盆子间穿来插去，每天这样看，却一直看不腻。

　　

　　头还是有点疼，不想这么早起来，又回到床上，许久听见他上楼来，我故意闭着眼睛，他推开门，见我还在睡，拉整齐我的被角，我想他是没事找事，平日即使很小的事情他都一定要整理的很清楚。

　　

　　在房间转了一圈，转身出去，不久又回来，手里端着一纸箱，把墙壁上的照片取下来，放在箱子里，有的挂的太高，他垫着起脚，看着苍白头发下有些笨拙的背影，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很可怜，明白他要的是什么，自己做的一切是这样无知，眼泪差点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