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偶遇……
老周点击关闭那个同志网页,眼前赵文煊那英气逼人的身影正在慢慢淡出。他不只一次地在线观看《喜宴》、《春光乍泻》等同志电影,每次看完都不胜感叹。办公室里黑暗而宁静,拉着垂直帘的窗外,闪动着都市霓虹光怪陆离的色彩。他从西装马甲的小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那根在唇上叼了很久的健牌香烟。烟雾袅袅升腾,电脑显示屏的光线衬出它慵懒的曼舞。
老周站起身走到窗前,挑开几道垂直帘,从这里可以遥望南京西路商务区那巍峨的灯火。今晚夜空少有的晴朗,连平时很难分辨的星座也清晰明显,一轮满月在絮状恬淡的散云间游走,几束探照灯光打扰了它们原本的静谧。
老周无趣地收回目光,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从椅背上拿起西装穿上,慢条斯理地把烟盒、打火机、手机、BB机、钥匙包、名片盒、信用卡夹等等一一收进公事包和西装内袋,然后他点击关机,在等待的时候,他整了整有些歪斜的领带。
老周该有50了吧,大约不到一米八的个子,四方脸,身材魁梧,当然还有些肚腩的。借着显示屏的蓝色光线,可以看见他穿着带马甲的三件头灰色西装,里面是浅灰的衬衣和银色的领带。黑暗中看不清他的五官和脸色,但隐约还能觉得,他应该是浓眉大眼的中老年绅士。
电脑终于关机完毕,老周也不开灯,借着窗外霓虹的零星光线,夹着皮包关了门来到电梯间。
电梯间通明的灯火,倏地令人没防备地刺眼,却让我们看清了老周。以他这个年纪,他的肤色应该不算黑,只能说是黯淡。眉毛如我们预料的那样,很粗很浓,眼睛是中庸的大小,但由于是多重的双眼皮,显得眼眶很大,很神气,不过眼角的鱼尾刀刻似的在那儿堆积,常令他气恼。他是那种讨厌自己变老的刚开始变老的男人,事事处处还竭力显示自己的强壮和活力,大家也很接受他以老见少的年轻心态,毕竟,这是个偏爱年轻的城市。
电梯来了,里面已经有了两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和一个日韩打扮的小姑娘。他们此起彼落地跟老周打招呼。
“周工刚下班啊!”穿黑西装的男孩子恭敬地说。
“周老师好福气,师母早在等你吃晚饭了吧?”咖啡西装的男孩子调侃地说。
“周先生是我们的偶像呢,您这样的好好先生现在很少的噢。”小姑娘夸张地恭维。
老周机械地朝他们微笑着,他只接收了他们与他打招呼这个信息,所以也只给了确认的答复。其实,他此刻正盘算着到哪里去消遣呢。
电梯到了一楼,他们喊着“再见”四处散去。街上的行人和车辆稀少,哦,因为亚太经合组织在上海开会的缘故,市区的道路很多都封锁了。他想招一辆出租车去避风塘吃晚饭,看来叫车的现实已不复存在,便只能从海防路拐到江宁路,再朝南京西路方向踱步过去。蓦然,想起右前方街边有家gay吧,他看了下手表,正八点,应该还有简餐的吧?
有多长时间了,他已经习惯在外面吃晚饭,老婆只顾了自己打麻将,除非儿子周末从大学里回来,家里是没有晚餐的。想起家里的那个视麻将如生命的老婆,老周就觉得自己还算幸运,他老婆无意间给了他一片任意驰骋的空间,使他在同志社会里如鱼得水,好不惬意。
算起来老周此生真正喜欢过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的宝贝儿子,正在交大读计算机三年级;还有一个就是与他曾保持了10多年同性爱关系的搭档陈麦克,年纪比他小十来岁,前年跟了外籍新男友去了德国移民。当时真的令老周很伤心,但没办法。老周自己很清楚,老了,在性事上不如年轻人,再说男男性事难免俗套。他早就预感到,麦克已经对自己失去性趣了。
想着心思,不知觉就到了那家gay吧。店老板是一个能讲一口流利上海话的黑人,听说是法国来的,特别喜欢上海的城市情调,也觉得上海的同志温文尔雅随意洒脱。他也是在法国结识了一个上海籍的小伙子才跟来上海,又看上海的gay吧很少,就算在江宁路填补个空白吧。因为在南京西路周围多白领公寓,在上海工作的外国人也很多,而且大多都在南京西路周围的大厦里上班,同志想必也不会少。老周经常去这家gay吧,侍从都是谦恭的漂亮书生,而客人也多年轻白领和稍有些年纪的高知识阶层,令人赏心悦目。
酒吧里回荡着乔治。本森的爵士歌曲,蓝调的光线柔和诡谲,很配黑人老板那张顽皮的笑脸。老周在底角深处挑了一个僻静的桌子,这里可以把整个酒吧的空间尽收眼底,还面对着入口,可以看见进出的每一个人和长长的吧台。老周经常来这里,并不是每次都希望找个什么人做朋友或找个MB来发泄自己,有时就为了安静地坐着,手里握一杯马替尼或白兰地,目不转睛地欣赏每一个在他眼前晃动的俊俏男人,不论年龄、高矮和胖瘦,特别是吧台里面那些挥舞手臂浑身扭动着摇酒的调酒师。连黑人老板尼克也常常笑他是望梅止渴,这时候,老周就会在尼克性感十足的屁股上捏一吧,说,你才能让我止渴的。尼克便夸张地尖叫说老周非礼他,弄得全酒吧的人都哄堂大笑。老周喜欢这里,也正是这里轻松愉快的气氛。
老周刚坐定,尼克便过来给了他一大杯矿泉水,这里免费喝水也是一大特色,经常吸引一些囊中羞涩的大学生来这里喝白水清谈。现在,老周也养成了餐前餐后喝水的习惯,这对身体也确实有好处。尼克问他是否还吃鸡蛋火腿套餐,老周说你看着办,尼克说那么吃小牛肉煎鸡蛋年糕,是新菜单,让你尝鲜。老周又顺手在尼克的屁股上摸了一把,说,好的,快点啊,我快饿死了。尼克说,你不光是肚子饿吧?老周哈哈大笑起来,索性把手伸到尼克的裤裆底下说,恩,那你快把裤子脱了。尼克嬉笑着夹紧双腿,扭动着屁股说道,哎哟老周啊,这可要另外加钞票的。逗得周围一片轰笑。
年糕很快就送来了,老周确实感到很饿,空洞的胃气直往上窜。他大口吞咽着年糕和煎牛肉,但也不误眼光对门口和吧台的巡视。
一个身穿深灰色晶光料子西装的瘦高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模样,脸是狭长扁平的,眼睛眯缝着,神色茫然。他背着一个黑色的沉重的估计是放着电脑的背包,脚穿一双很亮的有些褶皱的漆皮皮鞋,但却很煞风景地穿了一双暗红色的袜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新上海人。他在老周右前方的空桌子坐下,要了一杯雪利酒,不喝,却点燃了一支圣罗兰的薄荷烟。
门又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很高的胖子,大约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圆圆的脑袋,头发柔软而稀少,面孔的肤色很白嫩,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很小,但嘴唇红润,保养得很好的样子。他穿着淡黄色的绸料衬衣,一件驼色的羊绒宽肩背心,浅咖啡色的毛料西裤,深咖啡的磨沙休闲皮鞋,豆沙色的袜子。哦。那才是上海的作派,优雅而精致。他虽然胖,但显得很洁净,很雅皮。他和尼克打了个招呼,径直走到瘦高个的对面坐下,然后他们寒暄握手,胖子要了杯柠檬水。哦,他们原来是约好了的,是网友见光吗?
咯嘣,老周咬到一颗小石子,痛得他牙根发酸,他刚想骂尼克你给我吃什么鬼东西啊,却发现一个穿黑风衣的人站在他面前。
这里可以坐吗?那人问。老周抬头看着那人,那人一身黑色的风衣,黑色的铜盆帽,更搞笑的是,他还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老周很讨厌总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见人的同志,你害怕就躲家里去呀,出来干什么,你有什么财富好让人敲诈的。出于礼貌,老周含着嘴里的石子连忙点头说,可以,可以。
那人坐下,那副装扮倒有点像黑手党分子。他从袖管里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把酒水牌上的一款东西点给侍从看,漂亮秀气的侍从点了头去了。那人掏出烟盒和打火机,问老周,可以抽烟吗?老周说,你不可以脱了墨镜说话吗。然后,老周把嘴里的石子连同牛肉吐在餐巾纸里,并包好它。
那人呆了一下,然后用有些颤抖的手指从柔和七星的烟盒里弹出香烟递到老周面前。老周用手挡了一下,从自己的西装内袋里掏出健牌烟和打火机放在桌子上,接着继续吃他的小牛肉和年糕。那人无奈地缩回手,叹了一口气,自己抽出一根叼上,自己点燃,然后站起身对老周说,对不起。他踱到吧台前,在靠里的一张高脚凳上坐下,调酒师正好调好他的那杯酒,就把那杯琥珀色的东西推到他的面前。
老周苦笑着摇摇头,怪人。正好牛肉年糕也吃完了,他把剩下的大半杯白水喝干,冲淡了嘴里的腥味和鲜味,舌头和喉咙顿觉干爽和清凉起来,这样好准备喝酒。他招呼侍从要一杯人头马的VSOP,然后点燃香烟,眼睛四处巡游着吞云吐雾。
嘿,不知不觉的,那黑风衣边上多了个小伙子。凌乱倒竖的头发,前额上面有几络挑染成金黄色,面孔是浅棕色的,穿着黑色紧身高领的毛衣,黑色的、屁股带翻盖口袋的宽松长裤,赤脚拖着一双黑色的皮凉鞋,通体都很前卫的样子。从他的侧面看,倒有些像布莱德。匹特。那是老周特别喜欢的男明星,只可惜他已经坐在那黑风衣的边上了。老周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见了鬼了,好久不招MB了,怎么,耐不住寂寞了?但又一想,招MB怎么了,你情我愿的,按质论价便是。
这时,酒吧里正弥漫着乔治。本森的《In your eyes》,那浑厚的,成熟男人磁性的嗓音,如同浓稠的奶油倒进黑咖啡,总是缓慢地漂浮融化。
他使出平时惯用的伎俩,令自己硕大的眼睛尽量地迷朦一些,大脑袋稍微地歪斜一些,眉头向上锁紧一些,口中还不断地变着花样吐出些烟圈,一只手夹着香烟用手掌托住腮,一只手搁在桌面上,交替着用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敲击桌面,耐心地等待那小伙子回头看他一眼,没有不成功的。
果然,在黑风衣帮那小伙子点烟的时候,那小伙子顺便就看到了老周,他的眼光一下便定住了,似乎老周这儿有强力的磁场。黑风衣也发觉了小伙子的变化,他极自然地用袖子宽大的手臂去拢住小伙子的肩膀,小伙子转回身去,老周吹了一下口哨,小伙子又回转头来,老周跟他打了个手势。那小伙子弹簧似的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听见他很快速地对黑风衣说,我遇见老朋友了,他扔下黑风衣独自傻在那儿,自己款款地朝老周走来。
他在老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迷惑地看着老周。老周这下更清楚地看清了小伙子的容貌,的确不错啊,那种东方人特有的酷是布莱德。匹特先生无法企及的,特别是他肥厚肉感的嘴唇,勾起老周长远没有激发过的情欲,他感觉自己的脚下打飘了。那小伙子还在疑惑不解地端详老周,老周故意蠕动了一下自己的喉结,他知道,这是自己最性感的表演。他朝小伙子喷去很大的一堆烟圈,小伙子呛了一下,用手撩着烟雾。
在乔治。本森浓情的衬托下,老周终于开腔说:“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那小伙子更疑惑地说:“那你还跟我打招呼。”
老周又说“我看你像MB呀,喜欢你的模样。”
小伙子突然低下头,语塞地红了脸。
这时,侍从送酒过来,顺便把小伙子留在吧台上的啤酒也拿了过来。等侍从离开后,老周对小伙子说:“啊,对不起,我这个人说话很随便。你是第一次出来做吗?”
老周递给他一支烟,小伙子摆摆手没接。他重新抬起眼看了老周一下,说:“倒不是第一次,因为你长得像我大学的英语老师,所以觉得……”
“觉得怎么样?”老周特别喜欢他的眼睛,很文雅很有光彩。
“觉得亲切,又觉得局促。”小伙子说着列嘴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把玩起来。
“那你是喜欢上你的老师了。”老周很会循循善诱的,小伙子怎么会感到他在诱拐呢?
“不,老师知道我的事情,总是劝我变成异性恋,但我做不到。”小伙子轻声说着,若有所思地望着啤酒杯里的泡沫。
“他知道你做MB会伤心的。”老周不是经常去玩年轻MB的,他觉得以自己这样的年纪,经常以金钱作交换玩弄小男孩的身体,有些残害青少年的味道。他更喜欢年长成熟些的MB,那种购买的感觉会使自己轻松些。像今天这样会红脸的嫩嫩的MB,简直无从下手。
“老先生,你如果喜欢的话,就说好价钱吧。”
老周吓了一跳,没想到会听见他这么说,他有些愕然地看着面前的一介书生。小伙子神色安宁地直视老周,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局促和羞涩。好吧,你既然急着卖,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小牛犊看来还不错的,不像做这行太久的。老周从桌子上的皮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动作悠然地放到桌面上,嚓的一下推向对面的英俊书生。
“这里是一千块,我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小伙子迟疑了片刻,回答说:“可以,除了杀掉我。”
老周哈哈大笑起来,他把信封更向前推了推。小伙子把双手藏到桌子底下,说:“不要,等完了再给吧。”
这倒让老周迷惑起来,有病啊,到手的钱不要。
“你不怕我完了以后赖帐逃走吗?”老周并没有收回信封。
“来这里的人素质不错,我还没上过当呢。”小伙子笑得很甜,老周的心里咯噔一下,质量不错的小伙子,怎么会做这个,金钱真有这么大的诱惑力吗?
老周收好信封,又把烟盒打火机等诸如此类的东西收进皮包和西装内袋,先站起身说;“走吗?”
“好的。”小伙子也爽快地站起身来。
他们到吧台结了帐,黑风衣早已不见了踪影,尼克撮起嘴巴在老周的脸上夸张地亲了一下,说:“不要忘记我噢,我的老乖乖。”
老周用手掌心摩挲着尼克油亮的黑脸说:“我肚子一饿,第一个就想起你了。拜拜。”
他们与尼克和其他一些熟识的人打着招呼出了酒吧。很晚了,交通管制也差不多了,但也只有零星的出租车在街上驶过。老周挥手拦下一辆车,先让小伙子上车,然后自己再坐进去,叫司机开车到金陵路的锦江之星,那是家类似日本汽车旅馆的酒店,是萍水相逢者的避风港。
酒店的大堂里灯光暗淡,只有两个女服务员在值班。老周从皮包里掏出身份证给服务员,说要登记客房。服务员说,由于大的酒店都被APEC会议包了,所以这里生意也不错。只有一个靠电梯的双人房了,吵一点,不过可以打八折。老周急着要房间,也无所谓她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好呀好呀的付了押金,接过钥匙。小伙子旁若无人地跟在老周后面乘电梯到四楼,进了他们的那间房间。
这种酒店的特征就是简单干净,拥有旅行者必须的一切设施,很实在,没有多余的奢华;卫生间也一样,没有复杂的花架子设备,只有一个简单的冲淋房和立柱脸盆,看上去宽敞整洁。
只是靠近电梯的缘故,老是有恼人的嗡嗡声传来,让人不得安宁。但是,时间一久也就忽略了,人的感官就是这样,时间、空间、事件,总是因人而异,因关注的程度而异。
老周把皮包放在两个圈椅间的茶几上,在其中的一个圈椅上坐下。那小伙子恭敬地在茶杯里放了茶叶冲上热水,把一个杯子推到老周面前。
老周装作痴迷地看着小伙子,那小伙子识趣地趁势坐在老周的大腿上,两支手臂环抱住老周的脖子,埋头就亲吻起老周来。老周被动地接住小伙子的身体,还没有调整好自己接受爱抚的心态,只感觉怪怪的,如芒刺在背。
没有得到老周的抚摩和任何回应,小伙子停下嘴唇的动作,抬起脸疑惑地盯着老周看。老周被他看得有些心猿意马,极想把手伸到他的两腿间去,但却被施了定身法似的,没有动静。
小伙子在老周的腿上欠了欠屁股,调整好坐姿,再一次伸出双手去解老周的领带和马甲扣子。老周抓住他的手,轻轻地捏在手心里,感觉他的手软软的,热乎乎的,他的胸脯起伏着,从喉结可以看出他在喘。他很紧张吗?老周还是有些不忍,看看他结实粗壮的双腿,和中间隆起的敏感部位,再看看他健康红润的青春面孔,自己的前胸、小腹和双腿都能够感觉到的,他滚烫的体温和脉搏的跳动,那是生命最灿烂珍贵的时节啊!
孩子啊,你比我家小强大不了多少,你就为了钱做这个吗?老周真想把他当儿子那样紧紧地抱在怀中,像亲吻小时候的儿子那样亲吻他,但他还是没动,还是若有所思地揽着小伙子的背脊,定定地看他那同样也是定定的眼睛。
小伙子可能是误解了老周,觉得老周喜欢让MB来挑选玩法。所以,他默然地从老周的腿上站起来,背对着老周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往上拉起黑色毛衣的下摆,从头顶脱掉毛衣,露出背部浅棕色皮肤所覆盖的强健肌肉。他把毛衣扔在床上,开始解裤子的纽扣……老周脱口说道:“不要,你快把衣服穿好吧。”
小伙子双手停在扣子上,慢慢地转过上身,胸脯的肌肉结实地隆起,泛着健康的光彩。他眼中充满失望地看着老周:“你后悔找我了吗?我哪儿不对你的胃口?”
老周站起来,轻轻地移步到小伙子的背后,用他粗大的双手按着小伙子的肩膀,说:“你为什么要做这个,我有一个比你小一点的儿子,还在读大三,你也是读过大学的,为什么要做这个?”
小伙子充满希望的眼光稍纵即逝地闪过,他默默地低下头来,却有点倔强地继续解开裤子的纽扣和拉链,脱掉了长裤,里面是鲜红的尼龙内裤,紧绷绷的,不愧是职业的MB。他把长裤往地毯上一踢,又伸手拉住内裤两边的松紧裤腰,准备往下退他的内裤。老周一把拉住他,急切地说:“真的不要,我钱照付可以吗?”
“为什么?你从没和我这样的人做过?是嫌我们脏吧。”小伙子依旧折转脸睁大眼睛往上看着老周,眼睛里闪着被奚落后变得暗淡的光,那里面似乎被灌进了浑浊的泥浆,他的眼皮颤抖着垂落下来,一声轻微的唉叹滑过他的鼻息,令老周的心头感到冰凉和刺痛。
“我不会白要你钱的,如果你实在不需要,我可以马上走,不过,我要告诉你,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们没有下贱到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小伙子挣脱老周的手掌,从地上捡起长裤穿好,又从床上拿过毛衣套上,他再也没看老周一眼,回转身体准备朝门口走。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老周看见他的眼中含满了晶莹的泪光。
老周感到自己深深地伤害了他,他紧追几步,在门口拦住了小伙子。他重新把手掌搭在小伙子的肩上,有些爱怜地看着他说:“别走,我们就一起说说话好吗?我有种想了解你的冲动。”
“了解什么,我们外地人,在哪儿都被你们上海人看轻,更不要说我这样的。放我走吧,我除了卖,没什么好说的。”小伙子打掉老周的手掌,去拉门把手。
老周索性倚住门板,挡住了小伙子的去路。
小伙子倔强地看着老周,上牙齿咬住下嘴唇,两只拳头紧张地捏着,有些颤抖。
老周也不示弱地向他看着,交叉双臂抱在胸前,心想,我不让你走,你能怎么样?
小伙子那愤怒而无奈的眼神令老周既感到挑战又免不了的同情,真想紧紧地抱住他啊!
小伙子伸出手去拨开老周的肩膀,想推他离开门板。无奈老周敦实的身体纹丝不动,小伙子垂下手臂,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面孔也涨得深红起来。令老周更感觉意外的是,他的腮上竟出现了两道泪光,他沉重地阖上眼皮,用近乎央求的口气说:“大叔,让我走吧。我的身体脏,但我的心……给我一点自尊好吗?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些表面的自尊了。”
老周胸中由衷的同情被他的这番话激发得澎湃起来,他感到自己干涩的眼底似乎也有些润泽,他控制不了地伸出蒲扇似的大手,紧紧地拥抱住那小伙子,还不停地在他极富弹性的脖子上热烈地亲吻。
小伙子听见老周在自己的耳边喃喃地说,“对不起,看见你我老在想我的儿子,我调整不了跟你做那个的心态,我无法接受你做MB的现实。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感觉,不要误解我,也不要看轻自己,我没感到你下贱啊,原谅我好吗……”小伙子的胸膛里更是纷乱如麻,在老周博大而火热的怀抱里,有种晕的感觉,是父亲吗?是大哥吗?离他遥远的亲人顷刻间呈现在他的眼前,他忍不住抽泣起来,把脸深深地埋进老周的颈窝里,双臂紧紧地箍住老周宽阔的身体,有多久没有发泄过心中的压抑和酸楚了呀!
在他们都平静些了以后,老周用一只手往后撸着小伙子的头发,使他抬头看着自己,对他说:“你是读了大学的,为什么要做这个,在上海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吗?”
小伙子摇摇头,低下眼睛,似乎不想提这个话题,老周感觉他应该有什么难事无法启齿,这更打定了他想知道的决心。老周放开他,牵着他的一只温热的手说:“我们还是坐下说会儿话吧。”
小伙子很勉强地点点头,跟着老周各自在茶几的两边坐下。老周从茶几上的烟盒里取出两支烟,抛给小伙子一支,问:“我怎么称呼你呢?”
“叫我阿海。”小伙子接住烟,老周帮他点燃,阿海浅浅地吸了一口,有然后用手掌闷住嘴轻咳了一下。
“叫我老周吧,你哪儿人呢?”老周自己也点燃,目光关切地看着阿海。
“湖南。”阿海让烟在手指上独自烧着,心潮逐渐平静地看着老周,老周看上去还是比较面善和慈祥的,和刚才心中的嫖客形象还真相去甚远。
“在哪儿读的大学?”老周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
“也在湖南。”阿海在老周放下的杯子里续了点热水。
“几岁了?刚毕业就来上海了?”老周重新仔细地端详起阿海来,他的眼睛此刻盯着老周,很大很亮,鼻子挺直鼻翼舒展,嘴唇红润柔软,人中两边有细细的茸毛,两颊有许多红白微弱差异的色块,显示着成长中的青春。老周又想起了儿子小强。
“23岁,来上海有三个多月了,一直找不到工作,我……”阿海低下头,用手指在茶几上沾着滴落的茶水涂划。
“很难吗,你有大学文凭呀,怎么会找不到工作?”老周觉得不可思议。
“我是学会计的,大公司嫌我学历不够,也没经验,小公司因为我是外地人又不信任,所以……”他老是吞吞吐吐的,老周觉得他还有很多话不知道怎么说,老周觉得他是个原本极老实的男孩子。
“你是为了什么事才来上海的吧,和家里不开心了?照理,以你的学历在老家应该有不错的工作的。”老周又喝了一口茶。
“大叔您,嗨,也没什么可以瞒您的,您也是第一个愿意听我说的。”阿海动作很不自然地把香烟的海面咀搁在唇边,小心地吸了一口,他还是不防备地猛咳起来。
“当心点,连烟也没抽过?那就别抽了。”说着老周去拿他手指间的烟。
“别呀,总想抽了试试,舍不得买,又不好意思跟别人要。”阿海天真地嘻嘻嘻地笑起来,老周的心里又一阵发酸。
“是为了什么事来上海的吗?”老周接着追问。
“我,说起来就长了,那,这样说吧。”阿海这次老道地吸了口香烟,没有呛,他翻了翻眼皮,看了正凝神聆听的老周一眼,把自己的往事娓娓道来。
那要从自己高中的时候说起吧。
好不容易考上了县城的高中,家人欢天喜地的把自己送进学校,由于家在农村,他必须住读。高中里县城的学生多,所以住校的人很少。阿海报到最晚,只能一个人住那间底楼靠男厕所的小寝室,里面是两个双人床架,四张床铺。
一开始,阿海感到很孤独,看别的寝室晚饭后很热闹,自己不免感到冷清。但想想也不错,可以安安静静的多看点书呀。
时间一长,同学间也热络起来。他的同桌叫阿德,因为嫌他们的那个寝室太吵,经常到阿海这边来做功课,阿海说,你索性搬过来,跑来跑去的拿书不方便,阿德便搬了过来。
阿德长得黝黑而粗壮,个子也比阿海略高。他们总是同进同出,同学们笑话他们像董咏和七仙女。阿海这可不干了,自己明摆着比阿德白净,自然说自己是女人了。他听见谁说就和谁吵,有好几次还打起来了。阿德就劝他,何必呢,谁愿意怎么说随他呢,你就做我弟弟吧。阿海想想也是,同学们也是吃饱了说着玩,你越当真就越有人说。果然,他不在乎了,也就渐渐地没人说了。
读高二了,阿海盼望着不要有新生住进来,他和阿德已经住惯了。很幸运,由于这一届高三毕业的班级多,新生招的反而少,自然没人愿意住他们这个黑屋子,阿海和阿德好不自在。
一天半夜,阿海被阿德的惊叫吵醒,他问阿德做什么?阿德害怕地对阿海说,你来看啊,我下面怎么有白的东西流出来啊,我平时老觉得涨涨的,是生什么病了吧?
阿海抱着肚子笑得在床上打滚,他笑完了告诉还懵懂的阿德,这叫自泄,说明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阿德还是不懂,阿海索性拉下自己的短裤,用手套弄给阿德看,由于握得紧,阿海没多几下就喷发了,那浓稠的液体老远地喷在阿德床前的地上,阿德这才放心地睡着了。
过了几个月的工夫,阿海又听见阿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问他怎么了?阿德说下面涨呢,睡不着。阿海说,你现在就老想要女人啊,怎么读得好书呢。你要真的很难过,还是自己打炮吧。阿德说自己打炮不爽的,没意思。阿海说,总不见得我帮你打吧。话一出口,阿海的心里咯噔一下,然后他们两个都沉默了。
大概过了个把小时,阿德还在叹气。阿海不耐烦了,你到底怎么了,你不睡我想睡呀。没想到阿德从对面床上跳过来钻进了阿海的被窝,手里还拿着一本书。阿德打开阿海床头的阅读灯,让阿海看那本书中的一段。阿海看着看着就脸红心跳起来,那是一段美国小说里描写同性性交的文字,阿海看完,呆呆地看了阿德一眼,说:怎么,想拖我下水啊?阿德嗫呶着,过了良久才说,我看过好几遍了,每次看我都很激动,我是不是也是这种人?阿海没接口,自己的心也像翻江倒海一样。自己岂不也是呢,自从初中的时候看过一本描写同性爱情的台湾小说,阿海就经常控制不了地对健壮的男人产生幻想。阿德搬过来的时候,阿海也没怎么想,他想同班同桌哪有这么巧的。现在……阿海郑重地对着阿德的脸久久地看着,觉得阿德的脸从没有像今晚那样令他觉得英俊和引人心悸。阿海情不自禁地亲了阿德的嘴,就是这晚开始,阿海和阿德有了不可昭示的同志恋情。
很快的,考大学的日子临近了,学习越是紧张,阿德对性事的要求就越多。阿海知道阿德是太紧张了,他们村就他一个考上了高中,就指望他能读大学光宗耀祖呢。随便多累多瞌睡阿海都有求必应的,阿海多希望阿德也考上啊。他对自己有十分的把握,就是担心阿德,阿德原来功课的底子就很一般,阿海除了帮他补习和鼓励以外,尽量地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再说年轻人有使不完的力气,更不要说性事了,那是多大的快乐啊!
考试成绩出来了,阿德落榜了,他们两个抱头痛哭了好几晚,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现实呀。阿德说那分手吧,你做城里人我还是去种地。阿海抱住阿德的头,哭得不省人事,他怎么会舍得他的阿德哥哥呢。
第二天,阿海一个人去了长沙,他拿着阿德的照片和简历,找了好几家远近的亲戚,总算帮阿德在长沙找到了一份在饮食小店里和面的工作。没等阿海开学,他们就一起到了长沙,自己在边远的城郊租借了一间农民的小房子,算是他们的安乐小窝。
阿海没有在大学里住校,反正家里人都是农民也没人在意这个;阿德家里只知道他在城里打工,反正定期的有钱寄回家也不管他,只是母亲经常地带口信来说帮他找媳妇的事,阿德推脱说没赚够钱,现在不想。
很平静的,阿海读到了大四,眼看着要毕业了,阿德也在换过好几个工作之后,对城市越发的熟悉,现在已经是酒店的大师傅了,他们两个整天都欢天喜地的,好不开心。
阿海给好几个用人单位都发了自荐信,对方也都很有诚意。阿海和阿德商量着还是挑一家合资的旅游酒店好,做熟悉了,两个人可以合伙开饭店酒家什么的,一个管菜食酒水,一个管经营财务,那多美啊!
他们筹划好了一切,趁阿海上班前的空闲,就出发到娥眉山去旅游,事情就在那儿发生了急转直下的变故。
那天在峨眉山的一个小旅店,玩了一天回来,阿德还是兴致很高地缠着阿海,阿海反正是习惯了阿德对他的攻击的,慵懒间也随他阿德做。阿德可能是过于兴奋吧,那春情激荡的叫声引起隔壁住客的注意,他们分明是看见两个男孩子住一屋呀,分明是在招妓呢。一家住客去报了警,门被打开,阿德趴在阿海的后背上已经熟睡了,他的阳物却还在阿海的身体里呢。
他们被带去了警署,受尽了打骂和羞辱,还通知了长沙他们各自工作的酒店和他们的家里人。完了,他们一回到长沙,迎接他们的情形是可想而知的。他们索性抛开这一切,也不顾家里人的劝说或辱骂,带着仅有的一点积蓄来到了上海。两个年轻人不信,就不会有他们生存的天地。
刚到上海,他们先在靠近火车站的私人旅店住了几天。同时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在旅店隔壁的打包托运站当搬运工。阿德还可以应付,阿海怎么做得了这种活呢。一到晚上,阿海就伏在阿德的怀里哭,阿德也心痛得无以复加。阿德说,你别急,还是先歇着慢慢找写字楼的工作,我先做着,反正有收入够吃喝就行,我舍不得你受这样的苦。阿海说这怎么可以,我也是男子汉怎么可以让你养活啊。阿德骂他傻瓜,我们还分什么你我,我愿意为你吃苦,你明天别去了。接着,阿德每天还去做搬运工,而阿海则每天去买一沓的报纸看招聘信息,想找写字楼的工作,谈何容易啊。
就这样一晃,一个月过去了。阿海看着阿德每天躺在床上疲倦至极的样子,心痛异常。他在外面跑了好几天,终于在一家古董店找到了一个打杂的工作,看来自己还力所能及,时常也有一些重体力活,但总比搬运工好多了。加上他是个大学生,又是个学会计的,老板要他好好做,有机会可以安排他更好的工作。阿海总算盼到了希望的曙光,在拿到第一个月的600元工资时,阿海那个兴奋啊,看得阿德真是羡慕。阿德虽然也刚换了一个在弄堂小店里掌勺的活,但每月也只不过400来块钱,还每天在那个暗无天日的黑厨房里被油烟熏得灰头土脸。阿海说,你也歇几天,再找个好点的工作,等我们安定下来,我再去读书,那我就可以挣更多的钱了。阿德用双手枕着后脑,长吁短叹地说,我真想回长沙,这上海真不是我们呆的地方。阿海劝他别灰心,慢慢的会好的。现在,我们不是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阿德就是这样,再苦再累,只要阿海开心,他就会立刻兴高采烈,他抱着阿海不停地亲他,也就暂时忘记了生活的辛苦,享受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欢乐时光。
但好景不长,就在上个月,阿海在清洁古董架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个青花瓷的大花瓶,老板说价值两三万块钱,要阿海赔。阿海顿时吓懵了,两三万那!阿德不买帐了,说这只是工作出了差错,再说谁也说不清那花瓶的真假,而且我们也赔不起。老板说没这么容易,要么赔,要么吃顿生活后报警局遣送你们回原籍。他们就这样拖了一个星期,一天晚上,老板雇了一帮人,当然老板是不会亲自来的,跟踪着找到他们在曹杨租借的旧房子,问阿海是赔还是吃生活,吓得阿海跪在地上直求饶。但是来人本根不吃这一套,抡起棍棒就是一顿打,幸好阿德回家,阿德挡在前面护着阿海,吃尽了毒打,看到他们两兄弟都被打得趴下了,那几个打手才走。两个人遍体鳞伤,邻居们也是害怕地退避三舍,他们兄弟两个只能抱头痛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息间就破灭了,怎不令人伤心。
他们两个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只有一个也是湖南来的街坊,每天会送些米汤和剩菜过来。阿海伤得比较轻,很快就基本恢复了。而阿德却不见好,背部和腿上的伤口老不收拢,还化了脓,晚上老发烧做梦说胡话。阿海狠了狠心,拿出仅有的微薄积蓄带阿德去看医生,医生大吃一惊,说这样要出人命的,伤口感染得很厉害,要马上住院,先付两千块。阿德一听就拉住阿海说,我们回去吧,去买点消炎的药,不碍事的。阿海抱着阿德哭得更厉害了,说阿德哥呀,你是为了我才这样的,你放心,我会多做几份工,多赚点钱来给你看病的。他们先去买了消炎和退热的药,又托那个湖南来的街坊找了个老中医讨了点跌打药,但伤口还不见好。阿海又找过好几份工作,不是力所不能及,就是工资太少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付得起阿德的住院费,看着阿德越来越迷糊的样子,一个念头在阿德的脑子里闪现了,他想起读大学时常去浏览的同志网站,那里经常提供各地gay吧的地址,他以前在网上与人聊天也听说过酒吧里有很多的MB,赚钱还是不错的,遇上有特殊需要的,还可以赚更多。
他下定了决心,用自己仅有的一点钱背着阿德去了一趟网吧,他很快就找到了许多gay吧的地址。当晚,他就对阿德说找到了一份晚上看门的工作,你一个人在家当心点。阿德迷糊中看他打扮得很干净体面的样子,问他是大公司吗?阿海说是外国人的公司,所以要穿得干净好看点。阿德怎么也不会想到阿海去打怎么样的工,他看着阿海出门,心中还充满了甜蜜的感觉,爱情,就是互相付出和拥有啊!
第一次,阿海去了虹口,由于觉得自己的打扮老土一点,他不敢去闹市地段,怕反而没人理他。在那家酒吧坐了半个多小时,他叫的那杯啤酒,怎么也不舍得喝一口,那可以给阿德买许多药的呀。他也怕到喝光了也没人理他,那可就不好办了。看见别的MB都那么风骚的样子,阿海索性也解开衬衣下面的几粒口子,让肚脐在皮带搭扣那儿若隐若现,他又在上厕所时把自己的头发弄乱,再出来时,马上就有一个中年的,黑黑的胖子看上了他。
黑胖子带他去了一家很高级的星级酒店,路上阿海也不知道怎么谈价钱,第一次也不敢问,他想总不至于倒霉吧,看那个胖子也是有钱的大户,唉,听天由命吧。
坐了胖子的奥迪车到了酒店,连什么客套和过度也没有,黑胖子就叫阿海先去洗澡,洗完了让阿海先裸体躺在床上等他。黑胖子悠闲地哼着小曲洗完,阿海都快睡着了。猛然间,阿海的身体被翻了个身,没等他反应过来,黑胖子已经长驱直入了他的身体,还好,他还知道用安全套。阿海拼命忍受着强烈粗暴的冲击,想到躺在病床上的阿德,他做什么也愿意啊。
那黑胖子估计是有家室的,难得外出寻欢,简直是压抑了一百年的公牛。阿海按他的要求做了一切以前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性交方法,他看着黑胖子陶醉得歪斜的脸,强忍着不让自己呕吐,心里想着,就算是做MB上的第一堂课吧,关键是有钱赚,不是很好吗?
黑胖子终于精疲力竭地从阿海的背后翻滚下来,阿海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那黑胖子指了指梳妆台上的皮包说,我还要睡一会儿,你拿了钱先走吧。
阿海的眼睛立刻就放出光来,目标就要实现了。但毕竟是第一次,他还有本能的矜持。他先去冲了澡,然后穿好衣服,再去把皮包拿给黑胖子。黑胖子在睡意朦胧中手一挥,你自己随便拿吧。
阿海拉开皮包的拉链,哇,里面足有好几千快呢。拿多少呢?他的脑子里只有上次医生说的两千块、两千块,他就拿了两千块,然后再想想刚才所忍受的痛楚,看看满足地酣睡的黑胖子,他又抽出一千块,逃跑似的离开了那家酒店。
跑到街上,他捂着自己鼓鼓囊囊的口袋,这可是自己有生以来拥有最多的财富。看看时间还早,现在回去阿德会怀疑的吧?换一家酒吧吧,他就去了杨浦那儿,又是如法炮制。
这一次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刚到,就有个穿着光鲜的教授模样的老先生缠住了他。阿海想,闲着也是闲着,就跟他去吧。很搞笑的是,老先生骑一辆自行车,阿海就坐在书包架上由老先生带着去他的家,老先生是个鳏夫,一人独住,阿海被他摸了一个晚上,累得要死。老先生其实根本就是萎缩不举,只是借抚摩年轻的身体解谗,早晨快到的时候阿海说要走,快给钱吧,老先生从床头柜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百圆大钞,说拿去吧。阿海强压住自己不要生气,他真想把钱仍他的脸上,但想想没钱的时候,这两百块是个多么大的数目啊。
天亮了,阿海回到家,阿德坐在被子里望着窗外发呆。看见阿海回来,禁不住流出泪来。他对阿海说,你这么辛苦,我怕你会累坏的,你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的。我想了一晚上,都是我不好,把你引上了这条路的,你还是回湖南吧,别管我了。
阿海坐在床沿上,扳着阿德的肩膀,定神看着阿德说,阿德哥,你别胡思乱想的。我,我们马上去医院。
我们哪儿有钱啊?阿德大叫。
有啊,阿海掏出大把的钱来,看得阿德两眼发直。你哪来这么多钱,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的吧?阿海,你……阿海满脸堆起笑意,哪里啊,我昨天第一天上班,老板在门口等车,就问了我的生活状况,我说了你被打伤没钱看病的事情,他很同情,就先预支给我一个月工资,500块,再送给我2500块,叫我先送你去医院。
你们老板初次见面就对你这么好,他该不也是同志吧。阿德满脸的疑惑。
你呀,脑子都烧糊了,天底下有坏人也总有好人的,你放心吧,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的。说着这话,阿海的内心也是有点虚的,他拍着阿德的肩膀说,走,别废话,先看病要紧。他们一起吃了刚才路上带回来的韭菜饼,然后扶着阿德到街上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了医院。
就这样,阿海做起了MB,渐渐地随着阿德身体的好转,他也适应了这种昼伏夜出的生活。但他总是在担心,等阿德好了,我总不见得还做这个呀,总会被阿德发现的呀,快,还要再找工作啊。最近,随着阿德出院的临近,他对找工作有种本能的恐惧,一想到这里他就会茫然失措。今天遇见老周,也是带着干一天是一天的想法,大原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阿德发现。他很想再多赚些钱读书的,有足够的文凭和证书才能敲开大上海的门啊!
阿海说得口干舌燥,他接过老周递过来的茶水,一阵牛饮。
老周此刻再看阿海,完全不像MB了,人的感觉很奇特。他忍受着如此的屈辱,却不能对自己心爱的人说,那是一种怎样的苦痛啊。
老周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一圈,重新走到阿海的面前停下:“阿海,我现在还要你,你愿意吗?价钱随便你说。”
阿海朝上对着老周扑闪着大眼睛,凝神屏息了片刻,他摇了摇头。
老周俯身捧起阿海的脸,看着那还有点稚嫩懵懂的面孔,禁不住心酸起来。他一下把阿海的头抱紧在自己的胸前,对他说:“阿海啊,大叔一定会帮你们的。”
“真的吗?”阿海天真而感动地抬脸望着老周。
“真的。我在南市还有间老房子空关着,原来想租出去,你们先住下来。我会帮你联系我的一些朋友,你有文凭那好办多了。”老周抚摸着阿海的头发,看着他亮闪闪的黑眼睛,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阿海跳起来,抱住老周的脖子,很响亮地亲了老周一下。但他马上又安静下来,他放开老周,慢慢坐下,怯怯地说:“你是说着玩的吧,是为了今晚让你开心吧?”
“阿海,真的,我真想帮你啊。我帮你这些并不花费我多少,我是举手之劳啊!”老周把自己的双手搭在阿海的肩膀上。“而对你们来说就难上加难了啊,我要你的话,刚才就可以啊。从一开始我就感觉你就和一般的MB不同,我想我的眼光不会错。”
“真是这样吗?”阿海依旧疑惑。他怎么能不疑惑,从自己做MB起,可是从来连一句尊重的话也没听见过啊!他们可以给你大把的钱,他们也同时对你呼来喝去。每一次,他总是想着阿德那气息恹恹的样子,才能坚持忍受雇主的一切要求,他在最后的高潮只有闭紧双眼,想象着阿德的身体和面孔才能勉强完成,否则如何得到那用屈辱换来的金钱呢。
老周也感觉到阿海的疑惑,是啊,一个在酒吧里拉客的MB,他是为金钱而来,怎么会企求别的呢?就在刚才,别的MB就是再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是闭口不谈的。阿海是还有着他的天真吧,正因如此,他才能保持着对阿德的爱情。在gay圈子里,真情难求已是现实,那些苦苦地等待真情的人,等到的只是茫茫无边的苦海。阿海啊,我也是对MB抱有鄙视的,只是今天你难脱稚气的神情才引起我对你的兴趣,更没想到你竟然忍受着这么多的苦痛,肩上挑着如此的重担,大叔帮你一把好吗?好孩子啊,老周我是理解你的疑惑和苦恼的啊!不要再在色欲横流的声色场所流连了,那会消磨掉你的道德和意志,那不等量的金钱会让你像吸毒那样难以摆脱这出卖肉体的职业,回头啊!
老周轻轻地放开阿德,从名片夹里抽出张名片递给阿海。“喏,这是我的名片,我真的愿意帮你。”
阿德迟疑地接过名片,定神看着老周,感激之情逐渐涌上心头。他有些哽咽地说:“周大叔,让我怎么报答你呢。”
老周怜爱地抚摸着阿海的头发,转而往下捏捏他的腮帮,心里有一种亲密的感觉在隐约地蠕动。
阿海望着老周,也感觉到老周对他爱意,但他还是以为老周帮他是有交换的意思。想想所经历的那么多磨难,有老周这样愿意帮忙的人也不多见,就当是生意吧,何必想那么多呢,阿德啊,原谅我这么不顾羞耻,我是为你啊!阿海这样想着,便坦然地把自己的脸靠在老周凸起的肚腩上,一只手从老周的腹部一点点地往下移动,另一只手缓缓地滑向老周的臀部,并且轻轻地捏着。
在这熟悉而令人迷乱的瞬间,麦克的身影恍惚出现,麦克总是喜欢这样慢慢地挑逗他,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激发起欲望的火焰,毕竟以老周的年纪很难再有主动的热情。
阿海已经拉开他裤子的拉链,也解开了他皮带的搭扣,隔着棉质内裤,他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老周那强劲的勃起。他拉住老周内裤的松紧裤腰,正准备脱掉它,却被老周按住了双手。“阿海,不要,我想我是真心帮你,你不要觉得必须为我做。”
“我是真心想为你做,你不想要吗?”阿海停下手,感觉到老周的大手温暖而有力,他被老周那真挚关怀的目光深深地吸引,情不自禁地把脸贴在老周的肚脐上,用下巴一点点地蹭开老周浅咖啡色的内裤,那坚挺的勃起只一下便弹跳在阿海的唇边,阿海本能地含住它,只听见老周大叫着:“不要,啊,不要阿海……”
阿海挣脱老周的手掌索性猛地拉下老周的内裤,用自己的一只手掌托住下垂的部分,另一只手在老周浑圆而肥硕的臀部急切地摩挲,手和口同时感觉着老周那强烈的痉挛。阿海忘乎所以地抽动着,为老周暗处那带着皂香的汗味深感陶醉。
“不,阿海。”老周从短暂的迷乱中惊醒过来,刚才对阿海的同情现在有些变作愤恨了。他已经习惯这么做了么?老周猛地抽出自己,拉起裤子并把衣服束好,他气喘着迫使自己平静下来,阿海还坐在圈椅上,正张大嘴痴痴地看着自己。老周退回到自己的圈椅里,摸出一支烟,却怎么也打不着打火机,原来自己的手正颤抖得厉害,终于点着了,老周深深地吸了一口,转脸去看阿海。
阿海两手绞在一起垂在分开的两腿间,头很低的埋在双臂当中,难堪的沉默。
“阿海啊,你真是为你的阿德吗?还是你本身就需要不同的人来满足你的欲望,只是顺便赚钱而已吧?”老周声音低沉地问。
阿海低垂的头摇了摇。
“我已经说了,我真的想帮你,你为什么还要为我做,这样对得起你的阿德吗?”老周提高了声音,用质问的口气。
阿海还是摇头。
“只要你没有骗我,我还是愿意帮你。不过我要去看看你的阿德,证明你说的没错。”老周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不,你去了,阿德就会明白我在做什么了。”阿海猛的抬起头坚决地说。
“噢,那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事实呢?”老周停下脚步,咄咄逼人地看着阿海。
“我什么也不要了。”阿海又垂下头,他的自尊又一次被深深地伤害了,他轻轻地叹了一声,站起身,说:“谢谢您听我讲故事,有时候真真假假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楚,你何必去证明呢。我走了,我想还会有人肯买我的。”没等老周反应过来,阿海已经摔门走了。
房间里顿时变得异常的安静,老周伸手撸了一把自己的脸,让自己更清醒些,更平静些。他拧灭烟蒂,收拾好自己的皮包,乘电梯到大堂,啪地把钥匙拍在帐台上,说,退房。
服务台小姐惊了一下,说,怎么?
老周说电梯太响,我没法睡。
小姐噢了一下,说那要按半价算钱的。
老周说你算好了,算我倒霉。
老周从金陵路穿过延中绿地,夜风凉凉的,他准备叫车回家,却看见高架桥下面围了一大片的人。有人用手机大声地叫救护车,也有人打110。老周想反正也没什么事情,便踱过去,啊,出了车祸。
他很有兴致地想看个究竟,每每遇到各种突发事件,他总要看出个结果来。那是一辆桑塔那的出租车,右前轮下一大摊的血,老周被人丛挡着看不见伤者,只听见司机在喋喋不休地说,我刹车也来不及呀,他猛地横穿马路,谁知道他是故意寻死还是不懂交通规则呀。
一个过路人在向一个目击者询问事由,那目击者说,乖乖,吓得我半死,我也准备穿马路,当时经过的车辆很多,我站在上街沿,只感觉后面风一样地跑来一个人,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还没等车子过完他就想穿越过去,这辆车也实在太快,唉,年轻轻的小伙子,真可惜了。
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来,一位警察在勘察,一位警察在询问司机,医生们把担架放在地上,一位医生弯下腰看了看,然后对警察摇摇头说,没有用了,还是你们处理吧。警察直起腰,翻看着一只沾着血迹的皮夹,老周看见里面有很厚的一叠钱,警察终于找到了死者的身份证,眼尖的围观者叫起来,啊,是湖南的,叫刘云海。
湖南,刘云海?老周拨开人群探头看车头底下,啊,真是阿海啊……老周傻傻地站着,任由人们处置着阿海的遗体。阿海的影像重重叠叠地在眼前浮现,老周感觉自己的心狂跳着,颤抖不已。
救护车远去了。警车远去了,出租车也远去了,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老周站在街沿上,任凭风吹动自己蓬乱的头发。
阿海,是我杀了你吗?是我害了你吗?阿德呢?真有阿德吗?阿德怎么办呢?
他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意外的车祸而已啊!也许阿海根本来不及感觉到痛苦,也许真的就没有阿德的存……谁知道啊?
老周也没心思叫车,就这样踱步回到锦江之星,女服务员笑道,还没找到投宿的地方?
老周闷闷地说,是啊,那间房间还在吗?
女服务员说,早没有了,你还是另外找吧。
老周茫然地走出酒店,他想了想,回到车祸的地方沉默片刻,转身向江宁路尼克的酒吧走去,今晚他是无法入眠的……
2001年12月20日,上海,江宁路,尼克的酒吧。
……情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