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无以报答的爱……
01
还有一周我就要回学校，参加毕业论文答辩和毕业典礼了。我从李海堂那里拿到实习鉴定表，看到那鲜红的章，我意识到这几个月的努力是值得的，尽管实习工资很低。不过，李海堂怜悯我，还是按一个月一千的补贴给我结算了，毕竟我在职期间还是很用功而且贡献了自己的微薄力量。最终我拿到了将近五千元的补贴，忽然觉得自己成了大款，我想都没想，就毫不迟疑地公布我要宴请他们。
大家一片欢腾，仿佛我成了救世主。我决定豁出去，无论怎样也要喝好玩好，很久没有今天这么兴奋了。我请了所有部门的同事，除了小组的七八个老爷们，还有小琴，陈紫函，吴琼，陈雯雯四个女孩，大概十几个人去了华强北——那时时兴喝瓦罐汤，于是我们去了江西瓦罐煨汤馆。
有时想想，人生的微妙在于你没想过的事情偏偏发生，而且在你最欢腾的时刻，而且还让你看到最不愿看到的人和事。我刚进门，就意识到事情的尴尬，因为我着实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坐在我没法避开的位置，即便我悄然无声地进去——然而更不幸的是我瞬间就被出卖了——“崔巍，这个位子够大，我们坐这边吧。”小琴没心没肺地大声叫道。本来周边的人就对这么浩浩荡荡的大军不待见了，尤其当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时，所有的和谐顿时被打破了。
那个熟悉的身影略略抬头，就和我的目光触碰在一块。我的眼光被瞬间灼伤似的火辣辣的烫，却又不知所措地焦灼在那里，我不知道怎么会在这样的场合遇到他，尤其他身边还有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男孩，估摸还稍小点，脸色惨白，面容洁净，正痴痴地看着他。他却看向我，一时空气凝固。
“好热好热，老板你们不开空调吗？”小琴又开始一如既往的埋怨，似乎这个女孩时时刻刻都要埋怨世界的不平，这也让我日后对她有些怵怕，否则我们可能走到一起，毕竟她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孩，除了大大咧咧的毛病之外。
这一句嚷嚷似乎成了我救命草，我一下子收回目光，“你坐这边，这里有空调，看不冷死你。”阿文似乎就是扎在女人堆里似的，和女人特有缘，此时他最知道如何安抚女人受伤的灵魂了。小琴听后兴奋地过来，和阿文换位坐在我旁边，这时我忽然发现我正面对那张桌子，之间隔着李海堂。
02
我压根没有想到是否需要过去打个招呼，我知道这样的场合是不大合适的，算了，还是专心吃我们自己的饭吧。几个女孩点菜，很快就点好了。
“喝酒吧？”阿文问。
“喏。”陈诚暗示问李海堂。
“当然喝了，今天不醉不归。”我抢着回答，“老板，来两箱老青岛。”我展示从未有过的豪爽气概，连酒量最好的陈诚都大吃一惊。
李海堂也嚷嚷，“崔巍，你还记得上次你醉倒的样子吗？”
“诺诺，你别提了好不？”我假装生气。
“我们想听听，我们的小帅哥酒醉失态的样子。”阿忆跟着起哄，接着阿文饶有兴致地暗示，“听说你抱着李总的胳膊睡的？”
“什么？”小琴的眼睛瞪得比牛还大，“不会，你……”
我扑哧一下把茶水吐在地上，“你听他瞎掰，他怎么不说我抱着李总的肚子睡呢？”说着时不经意看了李海堂一眼，他果真是人精，居然无动于衷，仿佛我们所说和他无关一样。
“嘿嘿，这里有未成年人，注意素质。”李海堂终于发话，他指了指同样刚毕业实习的雯雯，其实雯雯只比我小一岁，很淑女的一个女孩，听了这话，顿时脸红了。
“瞅见没有？”正嚷嚷着，菜渐渐上来了。大家也许饿的差不多，大快朵颐，个个吃得很有力道，唯独我有些漫不经心，时而不时透过李海堂观察对面那张桌子。我感觉那边也在看我，只是，我们互相读不懂对方的心思。李海堂似乎感觉到什么，转过身去，好在他又转过来，似乎没发现什么异样，却又似乎很不解地在咨询我什么。
“我们来杀人怎样？”小琴提出来玩杀人游戏，“好好，反正时间早得很”。大家都玩过，很快就进去角色了。李海堂是主持人，第一盘，我抽到平民角色，第二轮就被“杀”掉了，我几乎来不及辩解，也不需辩解。这也给我时间观测那张桌子的一举一动，因为此时大家都沉浸在游戏中，没有人知道我在做什么——尤其我如此隐蔽地开展行动。
那张桌子上终于有了动静，有人去洗手间了，我立刻站起，说去一下洗手间。
03
不可避免的相遇。
“你也在这里吃饭？”我假装不经意碰到一样。
“好久不见了。”他说，“你还好吧。”他似乎喝了点酒，脸有些微醺的红晕，很可爱。
“恩，还不错，过几天我要回学校了，请同事吃饭。”我没有看他的脸，但通过镜子我发现他似乎有些紧张。
“你们同事好像都很年轻呀。”我不知他说这个是否有所指，他是否注意到了李海堂，觉得他与我有些必然的联系——李海堂比他小了将近十岁，但风格上似乎有些相似，都是肚子颇丰，且有着性感的胡子。
“对，都很年轻。”我迷糊回答道，“那……那个是你朋友？”我终于还是问了。
他似乎意识到我会发问，以一丝不易觉察的狭促回答道，“恩，一个老乡。”
我知道他是不大会撒谎的，一下子被我捕捉到他的不确定性——或许真是老乡，但此老乡非彼老乡，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里面的说辞。
“看得出他很喜欢你。”我淡淡地说，内心却有种幽暗的酸楚，连自己都不知道如何会这样。
“你怎么会来这里呢，不是不喜欢吃辣吗？”
“是那个小孩要来的，他说最近出了一款新汤，可以喝喝。”很快似乎觉得说得不妥，“其实，我们同事也经常来，我觉得这里还不错。你觉得呢？”
“这是我第一次来，你知道我不吃辣的。”我不知为什么要说“你知道”，尽管我知道他以前是“知道”的，但现在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我，我没给你电话，是工作有些忙。”我发觉自己撒谎都撒不好。
“我明白。”他拍拍我的肩，“多吃点，你这么瘦。”说完他出去了。
“谢谢。”我茫然地立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这时李海堂进来了，他肯定是看到我半天都没出去，不放心，就进来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了？”他唤醒我的莫名的走神。
“没事。”我洗了脸，走出洗手间。李海堂在后面显得有些心事重重，这时我发现那个座位已经人去位空，内心忽然一片空荡荡的惆怅。
04
我装着很开心融入大家，但我并没有喝太多酒，尽管被劝了好几次都被李海堂挡回去了。大概九点，吃得差不多，大家散去后，李海堂叫住我，毕竟经历丰富的他还是发现了端倪。
“崔巍，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中年人。我发觉你整晚都往那边看，而且精神恍惚。”果真是瞒不过他呀。
“恩，他是我一个同学的表哥，去年我在他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就搬到公司去住了。”我如实回答。
“看上去是个不错的人，很实诚。”
“是的，他很照顾我，只是……”我更不知怎么说。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比你大的同性？”我更不曾想到他这样问我，尽管我们似乎亲密无间。
“这。”我支支吾吾。
“跟我说下，你是不是从小缺乏父爱。”他循循善诱。
“恩，我父亲从小就不在身边，是奶奶带大的。”我以前从来没有跟他提到我的家庭，既然他问了，我不妨开诚布公，目前，李海堂已经是我在深圳最亲的人了。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因为缺乏父爱才有恋父情结，但我肯定我与此有关。
“其实，我原来也不知道有这回事，我把你当做弟弟，所以我不怕跟你说，我曾经有过那种行为。尽管我喜欢的是女人，但是那次我感觉很不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到，“所以你上次抱着我，我没抗拒，但我不希望你真的成为一个同性恋，如果只是恋父情结，我认为可以改过来。”
我真的没想到李海堂曾经有过同性经历，难道真的和阿文？我不知道，也不好问。
“其实我知道，阿文也很喜欢男人，不过……”我忽然意识到说错什么，但覆水已难收，“他说他喜欢你。”最终还是坚定地说出来。
“你看出来了？”李海堂有些难堪，这让我意识到他说的就是阿文。
“不，他自己说的。不会是你们？”我不知可否，但我想知道真相，我豁出去了。我没想得到什么准确答案。出乎意料的是他真的告诉我，“其实，那次就是阿文他……也是喝醉了。”
“你喜欢他吗？”我似乎有不问到底誓不罢休的勇气和果敢。
“不，我喜欢女人的。怎么可能喜欢他，我也不知那次为什么接受他。”他叹了一口气，“可能当时我刚刚离婚吧，内心很纠结。”
“如果是我，你会喜欢我吗？”我问。
“啊？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他有些惊讶，但很果断地回答我。
“因为这会害了你。”他摸了我的头，“其实，我内心很喜欢你，但不是那种喜欢，就是把你当做弟弟一样，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孩子。而且我觉得你很有前景，千万不能被这个毁了。”
我忽然想到学校的
老头子和老于，觉得有些对不住李海堂的期望，但我一辈子都会感激李海堂对我的关爱，他的这种情感是我一辈子都不应忘记的，尤其在深圳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情感，是何等弥足珍贵呀。
谢谢你，我的老哥。之后我开始叫李海堂“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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